她话没说完,但我听见了她心里恶意的补充:【嫁过去当个花瓶摆着呗,反正脑子笨考不上大学,也就那张脸还能看看了。】
我气得手抖。
丽娟!我妈端着水果出来,脸色不太好看,雅雅还小,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嫂子,我这可是为雅雅好。姑妈撇撇嘴,拿起一个苹果挑剔地看着,这苹果品相不行啊,妈你怎么尽买这种处理货我在家这几天可不能吃这个。
【乡下地方就是乡下地方,什么都买不着。赶紧应付两天走人。】
奶奶把她的行李放进屋,出来冷不丁说:矫情。爱吃不吃。
姑妈被噎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一向对她还算客气的母亲会这么直接。
她脸色变了下,没再说话,心里却在疯狂输出:【老不死的老抠门!就知道省省省!一点生活品质都不讲!活该穷一辈子!】
我默默听着,拳头硬了。
5
这场家宴,是姑妈回来的第二天晚上。
说是家宴,其实就是比平时多做了几个菜。
叔叔一家也来了,小小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姑妈显然是席间的中心,她翘着兰花指,说着她在剧组的风光事儿,哪个导演夸她有灵气,哪个投资人想请她吃饭,又和哪个明星成了闺蜜……
叔叔听得两眼放光,频频敬酒:姐,还是你厉害!咱们老陈家就指望你光宗耀祖了!
奶奶一直没怎么说话,沉默地吃着饭,偶尔给我夹一筷子离我远的菜。
【吹,继续吹。副导演吃饭是想潜规则你吧还闺蜜,抢人家角色抢出仇来了当我不知道】
我低头扒饭,努力控制表情。
饭吃到最后,姑妈大概是吹嘘累了,也可能是酒喝多了,目光落在我妈身上。
我妈正起身给大家盛汤,忙活了一晚上,几乎没怎么坐下吃。
姑妈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全桌人听见:要我说啊,嫂子,你这辈子也就是个伺候人的命。以前伺候我哥,现在伺候这一大家子。不过也挺好,适合你。
饭桌上瞬间安静了。
6
我妈盛汤的手僵在半空,脸一下子涨红了,嘴唇哆嗦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叔叔尴尬地打圆场:姐,你喝多了,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说错了吗姑妈柳眉一挑,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恶意,本来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能嫁进我们陈家已经是烧高香了。要不是我哥走得早,她能过上现在这日子不就是个高级保姆么!
【穷酸样,看着就碍眼。生的女儿也没用,考个大学都考不上。一家子累赘!】
我猛地站起来,气血直冲头顶:姑妈!请你放尊重一点!
哟,还敢顶嘴了姑妈轻蔑地扫我一眼,我说错了吗你妈不是佣人你看看这一桌子菜,不是她做的是谁做的你身上穿的衣服,不是她洗的是谁洗的天生的劳碌命,贱骨头……
啪!
一声极其清脆的碎裂声,猛地打断了她恶毒的言语。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循声望去。
是我奶奶。
她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黄澄澄的啤酒液溅了一地。
她慢慢抬起头。
那一瞬间,我几乎不认识我奶奶了。
她脸上惯常的那种严肃、刻板,甚至偶尔流露出的不耐烦,全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极具压迫感的威严。她的背脊挺得笔直,眼神直直射向我姑妈。
整个屋子的空气都凝固了。
我听见我叔叔心里在尖叫:【卧槽!妈怎么了!这眼神好吓人!】
我听见我堂弟心里在嚎叫:【奶奶好像变了一个人!奥特曼变身!】
我姑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她母亲从未有过的眼神震慑住了,结结巴巴地说:妈……你、你干嘛……
奶奶没理她,缓缓站起身。
她甚至很慢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陌生的优雅。
然后,她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冰冷和嘲讽,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陈丽娟。
她直呼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