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小的骨头,很多,白森森的,不是那种陈年发黄的枯骨,是透着一种惨淡的、新鲜的白色,像刚被流水冲刷过一样,凌乱地堆叠在夯实的黑土和碎石基座上。
小小的头骨,细弱的肋骨,纤细的臂骨和腿骨。。。。。。全是孩童的。
一股寒意,比刚才看到工牌时更刺骨、更沉甸甸的寒意,从那个黑洞洞的缺口里涌出来,裹住了我的腿脚。
疤脸醉醺醺提过一嘴的往事,像毒蛇一样钻进耳朵眼:。。。。。。你太爷。。。。。。当年修这条街。。。。。。管着赈灾粮款。。。。。。心黑啊。。。。。。那钱。。。。。。喂了这地基了。。。。。。没爹没妈的小崽子。。。。。。弄来。。。。。。填了桩子。。。。。。死了干净。。。。。。邪乎着呢…
这间我住了二十年的破屋子,它底下埋的,是当年被太爷弄死的流浪儿的骨头!
耗子嘴那杂种弄死我闺女小满,把她当垃圾一样扔了!
太爷弄死这些孩子,把他们当石头一样垫了房基!
报应!这他妈的报应,原来早就埋在这儿了!根子烂透了!
还没等我从那堆惨白的小骨头里回过神,那两个怪物喉咙里的咕噜声变了调,像是某种扭曲的兴奋。
它们不再疯狂攻击我,反而扑向那个破开的地洞口。那个拿锈锯的,把锯子一扔,用那对粗壮畸形的手臂,直接从一堆碎骨里扒拉出几根细小的腿骨和臂骨,动作透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认真。
它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通往里屋走廊的那段木头栏杆,那栏杆是老木头做的,早就糟朽得不成样子。
它用蛮力把一根小孩的腿骨硬生生戳进了栏杆一根断裂的缝隙里,然后又拿起一根细胳膊骨,歪歪扭扭地绑在另一根栏杆柱子上,像是在模仿某种。。。。。。装饰一个扭曲的、令人作呕的、对教堂彩窗或雕花的亵渎。
另一个空手的怪物则直接撞开厨房那扇摇摇晃晃的破木门。
紧接着,一阵尖锐刺耳、撕扯耳膜的声音猛地炸响!
滋啦——!!!
是电锯!那种汽油动力链锯疯狂旋转的轰鸣!
锈蚀的锯齿高速啃噬着木头的声音,疯狂撕扯着空气,盖过了一切!
木屑像暴风雪一样从厨房门里喷涌出来。
它在拆墙!拆厨房那堵承重墙!
我踉跄着冲到厨房门口,浓烈的汽油味混合着腐臭味扑面而来。
那怪物背对着我,双足岔开,像个拙劣的木匠,双手稳稳握着那把不知从哪弄来的、沾满黑红污垢的电锯。锯齿疯狂旋转,发出刺耳的尖叫,狠狠啃进厨房和客厅之间那堵厚实的土坯承重墙里!土块和里面的碎石、烂草筋混合着被飞速切碎、抛飞。
灰尘弥漫,整个破屋子都在随之震动,屋顶的朽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几根支撑屋顶的粗木房梁被震得吱呀作响,那堵墙被硬生生锯开一个大豁口,边缘参差不齐,碎石木屑掉了一地。
怪物停了电锯,屋里瞬间只剩下它粗重的喘息和电锯马达冷却的咔咔声。
它把电锯随手丢在地上,转身走向墙角一堆它刚才拖进来的、血淋淋的东西。
是松鼠。
至少有十来只,刚死的。
脖子被扭断了,或者脑袋被砸烂了,皮毛上沾满粘稠的血和泥浆。
它用那乌黑弯曲的爪子,捡起一只还在滴血的松鼠,扯下一段生锈的粗铁丝,极其熟练地把松鼠的腿和铁丝拧在一起。
一只,又一只。。。。。。很快,它手里多了一串滴着血水的、毛茸茸的肉串。
它拖着这串东西,走到刚锯开的巨大墙洞前,把铁丝狠狠扎进墙洞边缘的土坯里,悬吊起来。
一串,又一串。。。。。。血滴顺着僵硬的松鼠尸体滴落,在灰尘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暗红色圆点。
一个用血肉和死亡拼凑的、扭曲的祭坛雏形,取代了那堵支撑房子的墙,堵在了豁口上。
客厅中央,那个最先摔进来的怪物,喉咙里呃呃低吼着,像在完成某种神圣的指令。
它用那双布满粘液的烂手,在地上扒拉着。
扒拉的不是泥土,而是屋外带进来的烂泥、腐败的落叶、几坨还冒着热气的野狗屎,混合着地上掉落的墙皮碎末和刚才那只死怪物喷溅出来的、半凝固的暗紫色秽物。
它用这团恶臭熏天的混合物,在客厅塌陷的地板边缘,像小孩堆沙堡一样,笨拙却专注地垒砌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歪歪扭扭的锥形土堆。
最后,它停下动作,那只烂手伸进自己身上裂开的皮肉缝隙里,掏摸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搅动声后,它掏出了一样东西。
金灿灿的,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耗子嘴那颗带血的大门牙!
它小心翼翼,甚至带着点虔诚的颤抖,把这颗象征着一切罪恶开端的金牙,轻轻安放在那堆混合着秽物和烂泥的土堆最顶端。
就在那颗金牙落定的瞬间,屋子里陡然一静,连那两个还在忙碌的怪物都停下了动作。
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像沉甸甸的湿透裹尸布,猛地从地板下那个堆满童骸的破洞、从血淋淋的松鼠祭坛、从那颗供奉在秽物上的金牙里蔓延出来,瞬间包裹了整个屋子。
空气变得粘稠,带着铁锈、腐肉、泥土和血腥混合成的、令人窒息的恶臭。墙壁和地板仿佛在无声地渗着冰冷的汗珠。
我意识到,这不是人待的地方了。
它被别的东西占了,生根了。
05
那颗金牙在秽物堆上闪着妖异的油光。屋子里的空气沉得像水银,粘在皮肤上又冰又腻。沉甸甸的恶臭带着铁锈、腐肉、血腥和泥土的混合味儿,压得人喘不过气。地板下那个童骨坑像个冰窟窿,嗖嗖往外冒着阴气,冻得我脚底板发麻。
三个怪物停下了所有动作,像烂泥塑的雕像杵在那儿,但它们那没了眼皮、只剩窟窿的眼窝全朝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