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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日头升到正空。
院门口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他们来了。
一辆黑色的、擦得锃亮的轿车,停在泥泞的土路尽头。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我爸林肖,然后是我妈王玲花。
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工装,脸上抹着灰,头发也乱糟糟的,活脱脱一副饱经风霜的农民工模样。
最后,我的弟弟林天赐慢吞吞地挪下车。
他一脚踩在泥地上,崭新的白色运动鞋瞬间沾上了污点。
林天赐嫌恶地皱起鼻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我耳朵里。
“爸,妈,这就是我姐住的地方?是人住的吗?狗都不住!”
我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刺了一下。
狗都不住的地方,我住了十六年。
我仔细打量着我的父母。
他们的戏,演得真好。
可那双常年握笔、签合同的手,就算沾了灰,也掩不住那份细皮嫩肉。
他们的指甲缝里干干净净,脖颈处的皮肤细腻光滑。
这哪里是常年干重活的人?
“语语!”
我妈王玲花一看到我,立刻捂住了林天赐喋喋不休的嘴,脸上堆出又心疼又愧疚的笑。
“想死爸妈了!快让妈看看,瘦了这么多!”
她张开双臂想抱我,我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她的拥抱,僵在半空。
我的视线越过他们,死死盯着那辆扎眼的黑色轿车。
“爸,妈。”
我开口,声音沙哑。
“你们……有钱了?都买得起车了?”
“那,能接我去城里上学吗?”
我爸林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摆出一副憨厚的笑。
“瞎说!这车是爸找工地老板借的,听说你考上高中了,特地借来开着风光一下。”
“城里开销大,你弟弟上学也要钱,你先在老家……”
又是这套说辞。
我垂下眼,掩去眸中的讥讽。
好一个“借”字。
中午吃饭,奶奶杀了一只老母鸡,炖了一大锅汤。
林天赐看着桌上缺了口的碗,和我身上打着补丁的旧衣服,撇着嘴,怎么也不肯挨着我坐。
“妈,我不要坐她旁边。”
“她身上一股味道,肯定有虱子!”
我爸妈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妈连忙把林天赐拽到她和我爸中间。
“瞎说什么呢!那是你姐姐!”
饭后,我妈从口袋里掏出厚厚一沓钱,塞到“奶奶”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