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像褪色的旧照片,带着点毛边和模糊的光晕。
南枝对乔俞旻最初的印象,混杂在喧嚣嘈杂的社团纳新季里。
大二刚开学,她作为校礼仪部的“门面”主任,穿着高跟鞋,化着精致的淡妆,站在遮阳棚下,像一株被精心修剪过的、带着点冷感的植物,负责发放传单和解答问题。
空气里是汗味、劣质传单油墨味和新生的兴奋感。
一片混乱中,她抬眼,看到了他。
乔俞旻是校团委的主任,那天负责协调秩序。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身姿挺拔,站在离她不远的另一个摊位前,正温和地跟一个手足无措的新生说着什么。
阳光落在他侧脸,勾勒出温润的线条。
南枝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
长得不错,气质干净,仅此而已。
她见过太多皮囊好看的人。
但不知从什么时侯开始,她发现乔俞旻的目光,开始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
起初她没在意。
被注视对她来说是常态。
直到他主动靠近,用那种温和得近乎没有侵略性的方式,出现在她的生活半径里。
他发现了她身上的矛盾点。
她可以因为一个学弟在活动策划书上犯的低级错误,毫不留情地毒舌点评,把人说得面红耳赤;转身又能蹲在路边,耐心地给一只瘸腿的流浪猫喂食、包扎,眼神专注得近乎温柔。
她对摄影社的新设备感兴趣,摆弄两下就丢开;对辩论赛的辩题能侃侃而谈,结果决赛当天跑去看了场不知所云的艺术展
她像一阵捉摸不定的风,对什么都似乎有点兴趣,又对什么都透着股置身事外的淡漠。
这种矛盾,让乔俞旻着了迷。
他开始追她。不是那种轰轰烈烈的告白轰炸,而是润物细无声的渗透。
南枝身边从来不缺追求者,狂热的、浪漫的、死缠烂打的……她对待他们如出一辙的冷淡,像一块捂不热的冰。
乔俞旻不一样。他太有耐心了,耐心得近乎固执。
他的温柔像一张细密柔软的网,不急不躁地铺开。
他追了她一年多。
南枝后来回想,到底是什么让自已点了头?
是爱吗?好像不是。
更像是一种被温水煮青蛙后的……习惯。
习惯了他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她宿舍楼下,手里拎着热气腾腾、换着花样的早餐。
无论她前一天晚上是熬夜赶稿还是通宵疯玩,他都在那儿。
周六周日想睡个昏天黑地的懒觉?
让梦。
他准时准点,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就在楼下站着。
南枝不止一次顶着鸡窝头、穿着皱巴巴的睡衣、睡眼惺忪地冲下楼,只想让他赶紧滚蛋别扰民。
“乔俞旻!你有病啊!周末都不让人睡觉!”她气急败坏。
他看着她炸毛的样子,却总是温和地笑,把早餐递过去:“不吃早餐伤胃。”
阳光落在他身后,给他周身镀了层暖融融的金边,也照亮了他右眼眼尾那颗小小的、颜色偏浅的痣。
那一刻,南枝看着他干净温暖的笑容,再看看自已邋遢的样子,心里莫名涌上一丝迟来的、不合时宜的懊恼——
d,失策了,该梳个头再下来的。
这种懊恼,在她过去随心所欲的人生里,实属罕见。
习惯了他像个行走的备忘录。
她自已的课表永远记不清,他却能倒背如流,甚至提前提醒她带好下节课要用的书或者器材。
变天了,微信提醒比天气预报还准时:“南枝,降温了,带伞加衣。”
生理期快到了,保温杯里温热的红糖姜茶会“恰好”出现在她常去的自习室座位上。
参加活动突遇暴雨,狼狈不堪时,一抬头准能看到他撑着伞站在雨幕里,身上带着湿气,眼神却依旧温和安定:“走吧,送你回去。”
南枝有时侯都纳闷,自已对他态度好吗?
好像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