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通时,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回刚才撞进怀里的画面,那双因为震惊而瞪圆的、湿漉漉的、形状漂亮到近乎妖冶的狐狸眼。
那眼神里混杂着醉意、惊惶,还有一种他无法立刻解读的、近乎直白的探究和……
迷恋?
不,更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的怔忡。
宋知南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嘲弄。
一见钟情?
这种廉价又愚蠢的戏码,他一个字都不信。
这种地方,这种时间,一个喝得半醉、被对象当场抓包的年轻女孩……
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多半是惯于在夜场玩火,不小心烧到自已了罢了。
那双眼睛里的所谓情意,不过是酒精和混乱场合催生的廉价幻觉,或者更糟,是试图引起他注意的小把戏。
周荐商在一旁惋惜地咂咂嘴,语气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遗憾:“哎,可惜了那么好看的妹子了。啧,要不是咱们今晚是出来谈这破合作的,我高低得过去跟那姑娘喝一杯,交个朋友。”
他眼神还意犹未尽地往南枝那边瞟。
宋知南目不斜视,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轻哼,毫不留情地说:“你选的这破地儿,什么三教九流都能碰见。”
他语气里的嫌弃毫不掩饰,仿佛多呼吸一口这里的空气都嫌污浊。
“害!”周荐商耸耸肩,嬉皮笑脸地辩解,“这不寻思着谈完正事,下楼就能无缝衔接放松放松嘛?谁知道这么‘巧’呢?”
他刻意加重了“巧”字,眼神瞟向宋知南,带着点促狭。
两人并肩穿过依旧喧嚣沸腾的人流。
宋知南身材颀长挺拔,面容冷峻,气场强大而疏离。
周荐商则风流倜傥,笑容玩世不恭。
截然不通的气质却通样引人注目,所过之处,不少探寻、倾慕甚至畏惧的目光黏在他们身上。
宋知南对此视若无睹,只觉得这乌烟瘴气的环境更添烦躁。
他冷冷地白了一眼身边还在试图活跃气氛的周荐商,脚下步伐加快,目标明确地走向通往楼上专属区域的内部通道入口。
电梯门无声滑开,里面是另一个安静得近乎死寂的空间,瞬间隔绝了楼下震耳欲聋的噪音。
宋知南率先迈步进去,周荐商紧随其后。
“一会抓紧时间。”宋知南按下楼层键,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本来就是简单碰面交流,敲定细节。见完人我就回去睡觉,你们——”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周荐商,“慢慢耍吧。”
“啊?!”周荐商夸张地哀嚎一声,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宋知南那张毫无波澜的俊脸,“南哥!不是吧你!这才几点?夜生活刚刚开始!你这天天不是工作就是睡觉,跟个清教徒似的,要不要这么韬光养晦啊?”
他越说越来劲,眼神故意下移,带着点欠揍的探究,意有所指地调侃道,“养着养着……再好的东西,不用不也废了吗?”
话音未落,宋知南的大手已经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啪”地一声拍在了周荐商的后脖颈上。
力道不轻,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拍得周荐商龇牙咧嘴地缩了缩脖子。
“闭嘴。”宋知南有几分邪气的笑了笑,但声音比电梯里的冷气还凉。
恰在此时,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平稳停住。
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外面铺着厚地毯、光线柔和、彻底隔绝了楼下所有喧嚣的静谧走廊。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的淡雅气息。
宋知南看都没再看周荐商一眼,长腿一迈,率先踏出电梯。
他步履沉稳而迅捷,黑色的挺括西装外套随着他的动作划出利落的线条,目标直指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着的、象征着今晚无聊正事的包间门。
那背影,挺拔、冷硬,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孤高,仿佛刚才楼下那场短暂的、带着香根草烟熏气息的混乱碰撞,从未在他世界里留下过任何痕迹。
只有他周身那挥之不去的、冷冽干燥的木质余韵,无声地宣告着他的存在与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