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船靠梧州码头。
韩风用仅剩的钱租了一间屋子,又和大德子将在船上刻好的印章拿去铺子当卖了。
添置了衣衫被褥,炭火吃食,在梧州住下来。
梧州的冬日与京城不同,没有积到膝盖处的厚雪,没有吹的马匹都动不了的寒风。
细雪飘摇,快雪时晴。
自从吃了那陌生女人给的九转雪莲丹,韩风身体好转,瘦削的脸颊也渐渐贴了肉,有时竟能冒着风雪与大德子一起赶集买些石刻。
要知道从前在京城,他畏寒畏得厉害,一入冬便鲜少出门,即便出门车内也贴了厚厚的皮草,更别提生了青晏之后,身体亏虚,头两年甚至连风也见不得,半刻离不开暖炉。
韩风篆刻很好,大德子手艺也不差。
冬日闲来无事,围着炉火,一日便能刻一枚小印。
若刻累了,炉前还有温好的酒,就着小橘日子闲适又惬意。
梧州风情质朴,韩风和大德子虽是外乡人,邻里却十分和善,现下第一日左邻右舍便送了礼来。
熏鱼腊肉,腊肠腌菜,甚至还有一坛老酒,如今还好端端地放在橱柜里。
听说韩风会篆刻,长得俊俏又温文尔雅,邻里叔伯喜欢得不得了,三天两头就往他家里走。
还未到年下,原本空空荡荡的厨房已经被他们送来的东西占得满满当当。
“阿深,你这手刻工竟比咱们城里最好的师傅还要好,瞧瞧这游龙戏水更活过来了似的。”柳大娘手里拿着印章,不住的夸赞。
韩风赧然。“不过是些取巧的玩意儿,哪有您说的这样好。”
柳大娘摩挲着印章爱不释手。
“能刻成这样肯定也是下了苦功夫的,像我家的臭小子,就是想学也静不下心,至多给我劈个柴火。”
柳大娘喝了口茶。
“日子虽然苦了些,可好歹也有个依靠。你今年还不到三十,年轻有的是身体可熬,再过十年二十年,难道还能靠刻章维持生计。”
“柳大娘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男子总要成家立室,早些成家也早些有个依靠。”柳大娘语重心长。
她是真的喜欢韩风,生的眉目如画,身量也挺拔,又有手艺傍身,纵是嫁过一次人,那也是极难得的好郎君。
柳大娘关切的眉眼勾起韩风模糊的记忆,那时母亲尚在人世,也是这般握着自己的手絮絮叨叨。
从母亲去世后便再没有人同他说过这样的话,在父亲眼中,自己不过是一颗交换权力的棋子。
有用时便是好儿子,没用时便弃如敝履。
韩风眼眶微微湿润,但并不认同柳大娘的话,男子成婚的确能有个依靠,但依靠的是妻家,就如浮萍漂絮,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
他是嫁过一次的人。
更懂男子自立的重要。
两厢情好时,花好月圆,海誓山盟,可真心瞬息万变,谁又能保证在今后漫长的几十年内能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