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宴亭神色自若:“在看您徒弟,到底哪里得您喜欢。”
孟晚玫略有些自得:“那当然是哪哪都好,你小时候也学过画,瞧瞧这幅怎么样?”
暑假前就布置好的作业,孟晚玫还担心小徒弟学业生活太忙画不好,但现在一见,很满意。
贺宴亭轻笑:“构图不错,人物形象也鲜明,用笔生动,表现力强,深得您真传。”
余绵听前面还觉得不好意思,听到最后一句才知道是对孟教授的恭维,脸一红,又虚心起来。
孟晚玫翻了个优雅的白眼:“没正形儿。”
“小余,你这个画要注意一下,不能过度依赖于照片带给你的表面效果,时间长了,你会失去观察力,要学会重温自己对实景的感受,用情感为基础去重构,知道吗?”
余绵恍然大悟,受益匪浅,她的确是对着照片画的,那天晚上回家太晚,一个爷爷缓慢爬楼时被她拍下,灵感一来,就画了这个。
画的时候的确只注重去表现场景,忘了将当时心底的感受也倾注在笔上。
那是一种独属于夜晚的孤寂与凄凉,以及在老人身上感受到的,垂垂老去无人陪伴的无奈。
难怪觉得缺了味道。
余绵转过头来,眼睛亮亮的,写满求知欲,那意思分明是想让老师指点。
孟晚玫温和笑笑:“老师帮你改几笔。”
她拿刮刀抹上颜料,在老人背影以及脚下,还有楼梯几个昏暗的阴影处改了几笔。
老旧破败感扑面而来,背影更添几分萧索,余绵自愧弗如,认真听老师边改边讲油画里,情感和技巧的融合。
贺宴亭听得无趣,百无聊赖倚靠在窗台,把玩着一根铅笔,在长指间转动。
间或,看一眼频频点头,虚心受教的余绵。
他是个俗人,小时候学了几年画觉得无趣,也不耐烦听孟晚玫的教导,好比眼下,一听,就困。
贺宴亭站直,拉了张椅子坐下,长腿伸出去,在孟晚玫看不到的角落,踢了踢余绵纤细,骨节分明的脚踝。
余绵立即坐直,下意识收回脚,双腿也并拢,米黄色围裙在她腿间挤出一条褶皱,小心低头看,入目是一只做工精良的黑色皮鞋。
她心跟着猛地一跳,不敢回头,只能尽量避开,努力集中注意力听孟晚玫指导。
贺宴亭笑笑,放松地靠在那,大剌剌的姿势,借着腿长优势,肆无忌惮又伸过去。
手里还把玩着铅笔,怡然自得。
余绵难捱,总觉得身后有道如影随形的视线,脚踝处微凉的牛皮质感,让她浑身不自在。
但总觉得,应该不是故意的吧,或许,或许是画室里堆积了太多东西,而贺宴亭个高腿长,坐在那挤占空间。
余绵决定不再躲了,规规矩矩坐好,靠手写和孟晚玫请教问题。
孟晚玫指点了挺长时间,心里更加喜欢这个不会说话但透着股灵气和韧劲的小徒弟,毫不藏私,倾囊相授。
说得差不多了,才道:“这幅画就这样,晾干上油,老师给你挂楼下展厅,你这段时间就每天过来练习,学画不能懈怠,也不要有所顾忌,我这儿的颜料工具,你随便用。”
余绵激动不已,她的画竟然现在就可以挂在展厅里和那些大师作品待在一起?
不过刚激动就听到孟晚玫大方地让她免费使用画具,赶紧摆摆手,写道:【老师,我自己带工具就好,不能占您便宜。】
孟晚玫摸摸她小脑袋:“你是我徒弟,将来还指望你继承我衣钵呢,这都是前期投资,别跟老师客气,老师会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