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收起圣旨,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晏临楼,语气带着几分催促:“世子既已接旨,便该知晓圣意不可违。”
“安王殿下早已在府中备好酒宴,特意等候世子大驾,还请世子即刻收拾行装启程,莫要让殿下久等,也免得耽误了平乱大事。”
晏临楼缓缓起身,抬手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动作不急不缓,目光却直视着内侍,语气平静地问道:“公公稍候。我尚有一事不明,想向公公请教。不知京中近日究竟出了何事,竟要劳动安王殿下亲自过问平乱之事?又不知那‘作乱奸人’是何来历,竟需我与安王殿下共同商议应对?”
内侍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世子有所不知,昨夜有乱党暗藏兵器,意图突袭皇宫,幸得安王殿下早有察觉,连夜调兵护驾,才保住皇上龙体安康。如今皇上龙体违和,已下旨让安王殿下监国,正忙着清查乱党余孽,稳定京师秩序呢。”
“安王监国?”晏临楼眉梢微挑,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那皇伯父……身体当真无碍?”
“皇上只是有些老毛病,需静养些时日,才将监国重任托付给安王殿下。”内侍抢在他说完前开口,“世子身为皇室宗亲,当以社稷为重,自该全力辅佐安王殿下,共守朝纲才是。”
晏临楼心中已然明了。
田佟的政变显然是迫在眉睫了,安王想借“平乱”之名掌控了朝政,如今要将自己移去安王府,不过是想把他当成牵制燕王的筹码,既断了他与外界的联系,又能随时拿捏,防止他在京中搅局。
可他面上依旧平静,点头道:“既然是皇伯父和安王皇叔的意思,我自当遵从。”
说着,他作势要转身回房:“不过我在驿站中还有些随身的书籍与衣物,可否容我收拾一二,再随公公启程?”
内侍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语气带着几分催促:“世子何必拘泥这些身外之物?安王府中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应有尽有,哪里还需用驿站的旧物?快些启程吧,莫要让安王殿下久等,耽误了监国大事。”
晏临楼见对方态度强硬,心知再多说也是徒劳,只得压下心中的盘算,颔首道:“既如此,那便走吧。”
内侍满意地笑了笑,转身对身后的禁军吩咐:“护送燕王世子前往安王府,路上务必打起精神,确保世子安全,不得有半分差池!”
“是!”禁军齐声应和,随即上前两步,隐隐将晏临楼围在中间——这哪里是护送,分明是明晃晃的监押。
晏临楼没有反抗,任由禁军簇拥着,踏出了驿站大门。
夜色中的街道格外冷清,往日里热闹的商铺都紧闭着门窗,门板上甚至能看到匆忙上锁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晏临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发现沿路每隔数十步就有一队巡逻兵卒,手持长刀,神色警惕,数量比平日多了数倍。
内侍骑着马走在晏临楼身旁,似是闲聊般开口:“世子,说起来,安王殿下对燕王殿下是仰慕已久呢。常跟身边人说,燕王父子皆是沙场英雄,如今能与世子共事,一同维护京师安定,实在是朝廷之幸。”
晏临楼淡淡一笑,语气带着几分敷衍:“公公过奖了。我不过是个寻常人,哪当得起‘英雄’二字?倒是安王皇叔如今临危受命监国,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
内侍听出他话里的疏离,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和气:“世子太过谦虚了。不过您说得也对,安王殿下确实有勇有谋。这次若不是殿下当机立断,调兵围剿乱党,京师只怕早已陷入动乱,百姓也要遭难了。”
“哦?”晏临楼装作好奇的样子,追问了一句,“不知是何方乱党如此大胆,竟敢在天子脚下谋反?”
内侍立刻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神秘:“世子有所不知,这次的乱党来头可不小,听说暗中勾结了外藩势力,想里应外合颠覆朝纲,夺取皇位呢!幸好安王殿下英明神武,提前截获了他们的密信,才没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晏临楼心中冷笑——这分明是把“勾结外藩”的罪名扣给别人,好让安王的“平乱”名正言顺。
可他嘴上却配合着赞叹:“安王皇叔当真是忠君爱国,在下听了都忍不住佩服。”
“那是自然!”内侍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安王殿下对皇上忠心耿耿,为了朝廷安危,这几日几乎没合眼。如今虽掌了监国之权,却还是日日派人去宫中问安,惦记着皇上的龙体,这份孝心,实在难得。”
两人一路说着这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不多时便到了安王府前。
朱漆大门在月色下泛着沉郁的光,门前两尊石狮昂首挺胸,透着威严,两侧高悬的红灯笼将“安王府”三个鎏金大字照得格外醒目,却也让这座府邸多了几分逼人的气势。
内侍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府门前:“燕王世子已到,快进去禀报安王殿下!”
晏临楼刚走下马车,府门便“吱呀”一声缓缓开启,一个身着深蓝管家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了出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垂手侍立的下人,个个神色恭谨,却难掩眼底的警惕。
“世子殿下,老奴是安王府总管李忠,奉王爷之命特来迎接。”
李忠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带着几分疏离,“王爷已在花厅等候多时,还请世子随老奴移步。”
晏临楼微微颔首,跟着李忠穿过三进院落。脚下的青石板路被月光照得发亮,他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每个拐角都站着手持长刀的侍卫,廊下的灯笼旁也有暗哨潜伏,连后花园的假山后都隐约能看到甲胄反光。
这哪里是迎接宾客的排场,分明是布下了天罗地网,要将他牢牢困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