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武七年九月十六日,骊山围场。
“嗖”的一声,一支长箭破空而出,钉入一棵柏树躯干上,箭尾震颤。
顾月婵似是还不解气,又欲搭箭射向那棵树。
“月婵,又何必拿那树撒气。”司马瑜策马至她身侧:“叶二郎眼瞎,你干脆拿箭射他那两只狗眼。”
顾月婵愤愤放下箭,看向身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子:“公主殿下,您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只怕我真照您的意思做了,马上就要被关进大狱了。”
司马瑜轻笑一声,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你不是说叶二郎对你言听计从吗?怎么会又与那谢珮萝搅合在一起?”
二人自小一起长大,顾月婵既是她的伴读,又是表姐妹关系,说话自是随意。
顾月婵哼了一声,她容色娇艳,一身红色骑装更是衬得她比那盛开的牡丹还要美艳三分,说一句冠绝京都也不为过,便是司马瑜都看着她都忍不住惊叹。
寻常男子哪有不折服的。
“我爹爹丁忧归来已近半年,可户部至今没有任何消息,我听阿娘与嬷嬷说,诸多过往同僚都已避不见阿爹,许是她身份之故。”顾月婵面色低落:“恐怕他阿娘也同那些官僚一般,对顾家避之不及。可圣人也未对外祖父一家赶尽杀绝,当年之事,万一圣人早已不介怀了呢。”
传闻圣人幼时被先帝送入道观,乃是郑贵妃进献谗言,而顾月婵之母正是郑贵妃的同胞姐姐,京都权贵自不敢赌圣人的心思。
司马瑜乃郑贵妃之女,自是明白。
幸好先帝去世前早就安排好她的归宿,她常居公主府,有封地供养,倒也无需看新帝脸色。
“你若是对那叶二郎情根深种,也不是没有办法。”司马瑜暗忖片刻:“我派府兵去将她掳走,如何?”
顾月婵怏怏看了她一眼:“谁对那负心汉情根深种,我不过是不甘心。而且如今谢家如日中天,表姐也不必为我犯险。”
她正欲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后方忽传来几道马蹄声,她转头看去,在看清最前方二人的脸后,面色霎时落了下来。
一男一女皆身穿天青色胡服,并肩骑行,如一对金童玉女。
“殿下。”谢珮萝勒停了白马,先对司马瑜颔首致礼,再将视线转向顾月婵,温声道:“顾娘子,刚刚叶郎还忧心你安危,如今见你安好,我们也放下心了。”
顾月婵瞪了一眼满脸担忧的男子:“何须你忧心,你只管教谢娘子骑马便是。”
“六娘。”叶绪见她生怒,心中慌乱不已:“你别误会,只是阿娘说……”
一看到他这副唯母是从的样子,顾月婵就心烦,她回过身,一甩马鞭,径直往林中赶去,懒怠理会身后的人。
见状,叶绪也欲挥动马鞭,身侧女子却发出一声惊呼,他侧身一看,见谢珮萝似被马惊到,正拽着缰绳摇摇欲坠。
叶绪只得先扶住她,目光却忍不住追随那远去的女子。
“叶郎,你放心,待晚些时候我便与顾娘子解释清楚。”谢珮萝稳住身子,细声细语宽慰道:“顾娘子定会谅解你的。”
叶绪叹了口气,喃喃道:“也只得如此了。”
司马瑜望着眼前二人,冷笑一声:“叶郎君,好自为之。”而后回身挥动马鞭,去寻那赌气离开的人。
顾月婵骑术甚佳,那马又是外邦进供的良种马,司马瑜不过慢了几步,就寻不见她的踪影。
围场虽已被清理过,可天色渐晚,若是在林中迷路,顾月婵一个柔弱女郎,若是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
“蔺七跟着本宫,其余人分开找,务必将顾六娘子安全带回。”
深入林中的顾月婵冷静下来后,方注意到四周景色陌生得很,也不知跑到了何处,她渐渐不安起来。
适时一头麋鹿从她前方跑过,她也没射猎的心思,正等它跑过再寻方向回去,一支不知从何方射来的箭矢骤然射中麋鹿脑袋。
血红的箭头穿过麋鹿的乌黑的眼,须臾,麋鹿骤然倒地。
顾月婵惊叫一声,身下狮子骢也不安地踱了两步。
“何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