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气疯了,扑上来就要拧我胳膊,我养你这么大,是让你来气我的这婚你不结也得结!钱必须收下!没商量!
我侧身躲开她的手。
钱,我不会收。
我盯着她,一字一顿。明天天亮前,我会把它处理掉。
你敢!
我妈目眦欲裂。
你看我敢不敢。
我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把他们的怒骂、威胁、阮强阴阳怪气的嘲讽,通通关在了卧室门外。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我大口喘气。手心里全是冷汗。
处理掉怎么处理
一个念头,像黑暗中擦亮的火柴,猛地跳了出来。
——捐了。
捐给真正需要的人。
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浮现。好像是在某个疲惫不堪的深夜,刷手机时,瞥见过一个关于西南边远山区极度贫困的报道。那里缺水缺电,孩子们在四面漏风的教室里上课,铅笔短得捏不住……当时麻木的心,似乎也微微刺痛了一下。
就是它了。
我扑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那部屏幕碎了个角的旧手机。手指因为激动和紧张微微发抖。网络很慢。我输入关键词,一遍遍刷新。
找到了!
一个扎根当地多年的公益助学机构。网页很简陋,但信息透明。照片上,孩子们穿着不合身的破旧衣服,小脸脏兮兮的,眼睛却亮得像星星。他们身后,是摇摇欲坠的土坯房教室。
页面最下方,有详细的捐款账户信息。公对公账户,接受社会监督。
就是这里。
心跳如擂鼓。一个疯狂又无比清晰的计划在脑中成型。
我起身,把耳朵贴在门上。客厅里的吵闹声小了些,变成压抑的争执和咒骂。隐约听见我爸在吼锁好钱!别让她发疯!
他们防着我。
我轻轻走到窗边。老式的铁栅栏窗。外面是窄窄的巷子。天快黑了。
时间紧迫。必须今晚行动。
我翻出自己唯一的一个旧双肩包,抖掉里面的杂物。很小,装不下多少。
只能分次拿。
夜深了。客厅的灯终于灭了。我爸沉重的鼾声隔着门板传来。我妈大概也骂累了。
我屏住呼吸,像幽灵一样,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拧开房门。客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一点惨淡的月光透进来,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那堆钱,还放在茶几上。被一块我妈盖电视机用的旧绒布,潦草地盖着。
我蹑手蹑脚走过去。心脏跳得快要炸开。手心全是汗。
轻轻掀开绒布一角。红艳艳的钞票在微弱的光线下,依旧扎眼。我抓了一把。很厚。塞进双肩包。再抓一把。再塞。包很快鼓胀起来,拉链勉强拉上。
沉甸甸的。压得肩膀生疼。
这不是钱。这是枷锁。是毒药。
我背上包,小心翼翼地挪到大门边。老旧的铁门,开锁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浑身僵硬,竖着耳朵听。鼾声依旧。
轻轻拉开门缝。闪身出去。再轻轻带上。
冰冷的夜空气猛地灌入肺里。我打了个寒噤,拔腿就跑。拖鞋拍打在坑洼的水泥地上,发出急促的啪嗒声,在空旷的小巷里回荡。
一口气跑到两条街外的自助银行。24小时营业。
玻璃门感应打开。里面空无一人。惨白的灯光照得人脸发青。
我把鼓囊囊的双肩包卸下来,放在冰冷的ATM机台面上。手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才把银行卡插进去。输入密码。
屏幕亮起。选择无卡存款。
我拉开背包拉链,把那捆捆扎眼的红色钞票,一股脑塞进存款口。机器发出嗡嗡的读钞声。
一捆。两捆。三捆……
屏幕上数字飞快跳动。
存款成功。机器吐出凭条。
我抓起凭条,看都没看上面的数字,胡乱塞进口袋。背上瞬间轻了的包,转身就走。
心跳依然很快,但不再是恐惧。一种奇异的、挣脱束缚的轻松感,混合着干坏事的紧张刺激,冲刷着我。
回家。同样的路线,同样的轻手轻脚。打开卧室门,溜进去,反锁。
第一包,成功。
客厅里,钱山矮下去一小截。没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