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冬在长久的记忆长河中,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架空世界的呀?
现在苏砚冬就知道了。
病床上躺着的少女,不就是自己吗?
自己躺在一张白得晃眼的床上,身上插着细细的管子,胳膊上贴着心电监护的贴片,脸色白得像纸,眼睛闭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是她,又不是她,是穿越到大虞之前的自己!
“春春。”
一道温柔的女声呼唤着自己的小名,苏砚冬,不,苏逢春一下子就红了眼睛。
这是时隔了十几年的,来自记忆深处的自己的妈妈的呼唤。
在无数个大虞难熬的日子里,苏逢春一遍遍回忆着自己记忆里的小家,就像是无尽苦涩里的一块不会融化的甜,支撑着苏逢春没有崩溃。
妈妈,是妈妈!
她视线一转,妈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头发比她记忆里白了一大半,以前总喜欢烫得卷卷的发尾,现在塌塌地垂下来,沾着一点没来得及梳理的碎发。
疲惫而狼狈。
完全不是记忆里那个爱俏爱体面的妈妈,却让苏逢春在梦里都觉得呼吸不畅,眼睛痴痴地看着妈妈。
妈妈没哭,只是握着苏逢春的手,指腹反复摩挲着女儿冰冷的手,动作轻柔地像怕碰碎什么东西。
“春春呀,”妈妈的声音很哑,比苏逢春听过的最涩的声音还让人难受,“护士说你今天手指动了一下,你是不是能听到妈妈说话呀?”
苏逢春缓慢地在旁边跪下来,眼泪一滴滴落下,却不敢放声大哭,生怕惊扰了梦中的妈妈。
妈妈仿佛习惯了女儿的沉默,拿起旁边的苹果,用小勺一点点刮成泥,却没有立刻喂给苏逢春就那么放在碗里,刮呀刮。
“你爸爸去给你买你喜欢吃的糖炒栗子了,你高考那会儿每天吵着要吃热乎的,”苏母低头,看着女儿毫无反应的脸,声音放柔,“春春,别睡了好不好?春天要来啦!”
“再不醒来,妈妈就喂你吃你最讨厌的苹果了!”
机器的“滴滴”声里,苏母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只是握着苏逢春的手,肩膀往下塌了一点。
苏逢春跪在地上哀嚎,从前以为自己死了,如今却连死了都不如,带着一点点希望又给人绝望,这对于苏母而言,对于独生女的自己而言,完全是锥心之痛。
她看着苏母红着眼睛给自己喂苹果泥,那苹果的酸意好像到了自己的眼睛里,又或者是母亲的那一滴眼泪把她烫伤了,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苏母喂完苹果泥,忽然就哼起了调子。
不是什么新歌,是苏逢春从小听到大的《唤儿歌》。
苏母的声音没有年轻时候清亮,唱到“月儿弯,照床前”的时候,尾音还颤了颤,可是调子没走一点,还是前世今生的苏逢春记了二十多年的调子。
“宝宝乖,闭着眼,听妈唱首安睡篇。。。。。。”她一边哼歌,一边整理着苏逢春的头发,就像是小时候哄睡那样。
唱到后面的时候,苏母的声音掺了点湿意,却还是笑着,碰了碰苏逢春没反应的眼皮。
“你小时候啊,唱两句就会打哈欠,现在怎么听多少遍都不醒?”
苏母停了停,接着哼歌,调子慢慢的,像是怕惊到睡着的女儿:“风儿轻,云儿淡,我家宝宝要睁眼。。。。。。”哼到“睁眼”的时候,声音压得低低地,带着点祈求一样,“春春,妈妈再唱一遍,你把眼睛睁条缝儿,让妈妈再看看好不好?就一眼。。。。。。”
苏逢春拼命眨着眼睛,喉咙里发不出来一点声音,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眼角往后流动,凉得刺骨。
“春春,你讨厌的冬天要过去了,春天又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