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我正在给一只翅膀骨折的变异鸽子固定夹板。
角角趴在我脚边啃一块磨牙饼干。
卷帘门又被拍响了。
这次拍门声很急,带着哭腔。
喻老板!喻老板救命啊!
我拉开门。
是上次抱着大橘猫来的迷彩服男人,孙志强。他怀里抱着个小女孩,大概五六岁,脸色惨白,闭着眼,呼吸急促。
小满!我闺女小满!孙志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发高烧!烧了一天一夜了!退烧药…退烧药早就没了!社区诊所那边…那边排不上号!我求求您,救救她!
他一个大男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我心头一紧。末世里,一场高烧就能要命,尤其是孩子。
进来!我立刻让开身。
孙志强抱着孩子冲进来,手足无措地站着。
我把手术台上的东西迅速清开:放这儿!
小女孩小满被放上冰冷的台面,浑身滚烫,小小的身体无意识地抽搐。
情况很糟。
我翻找药柜。退烧药…消炎药…存货少得可怜。我自己都舍不得用。
水…小满发出细微的呓语。
水!快!我对孙志强喊。
他慌忙解下腰间的水壶,拧开,手抖得水都洒出来。
我小心地托起小满的头,想给她喂点水。
她牙关紧闭,水顺着嘴角流下。
小满!乖,喝点水!孙志强带着哭腔哀求。
没用。
小满的呼吸更微弱了。
角角不知何时跳上了旁边的凳子,凑到小满脸旁边,湿漉漉的鼻子轻轻蹭着她滚烫的脸颊,喉咙里发出细细的、担忧的呜呜声。
它头顶那两截短短的小角,忽然亮了一下。
非常微弱,像萤火虫的微光,一闪而逝。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
紧接着,角角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开始一下一下,认真地舔舐小满的额头。
它舔得很慢,很专注。
奇迹般地,小满紧咬的牙关,竟然微微松开了。
快!水!我立刻把水壶凑过去。
孙志强赶紧小心地往她嘴里滴了几滴。
小满喉咙动了一下,咽了下去!
我和孙志强都屏住了呼吸。
角角继续舔着,小角尖偶尔又闪过极淡的光芒。
几分钟后,小满急促的呼吸似乎平缓了那么一丝丝。虽然烧没退,但牙关不再紧咬。
有效!孙志强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看着角角,像看神仙,它在帮小满!
我压下心头的震惊,趁着小满能吞咽,赶紧把碾碎的退烧药和消炎药混在水里,一点点喂给她。
角角一直守在小满头边,时不时舔舔她的额头。
它的精神似乎有些萎靡,趴了下来,但小舌头还在坚持。
喂完药,我找出最后的医用酒精,给小满擦拭腋窝、脖颈物理降温。
孙志强寸步不离地守着,眼睛熬得通红。
时间一点点过去。
角角趴在小满头边睡着了,小角尖的光彻底暗了下去。
后半夜。
小满的高热,终于开始慢慢退了。
她不再抽搐,呼吸变得平稳悠长,小脸上不正常的潮红也褪去不少。
孙志强摸着她微凉下来的额头,这个大男人再也忍不住,捂着脸,蹲在地上,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是劫后余生的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