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尽全身的力气,我猛地推开试图扶住我的苏晓。无视满场异样的目光,无视沈聿白那如同跗骨之蛆般冰冷的视线,我一把拽起沉重的裙摆,转身,朝着宴会厅那扇通往外面世界的、沉重的鎏金大门,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身后,传来沈聿白冰冷而笃定的声音,如同恶魔的诅咒,清晰地穿透混乱:
林晚,你跑不掉的。林家,我要定了。
高跟鞋敲击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发出空洞而急促的回响,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被无限放大。我像一只被猎枪击中的惊鸟,拖着沉重的、沾满泥土和玫瑰花瓣的婚纱裙摆,狼狈地冲下楼梯,一头撞进这片充斥着汽油和灰尘味道的昏暗空间。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喉咙里那股腥甜的味道挥之不去。沈聿白那张冰冷嘲弄的脸、父亲绝望的面容、屏幕上刺目的转账记录……如同跗骨之蛆,在脑海里疯狂翻涌、撕扯。
喵……
一声微弱而熟悉的猫叫,如同黑暗中伸出的一根细线,瞬间拉住了我濒临崩溃的神经。我猛地顿住脚步,循声望去。
角落里,一个废弃的、沾满油污的巨大纸箱旁,蜷缩着一团熟悉的橘黄色身影。大橘,那只总在公司后巷垃圾桶旁徘徊、被我投喂了很久、最终允许我靠近的流浪猫。它此刻正警惕地竖着耳朵,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光,定定地看着我。它旁边,还蹲着几只常在公司附近活动的流浪猫——警惕的玳瑁点点,沉稳的三花大花,还有几只我叫不上名字、但眼熟的毛团子。
它们像一群沉默的守望者,无声地聚集在这里。
【大橘!】我几乎是扑过去的,膝盖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也浑然不觉。我伸出颤抖的手,急切地用精神力呼唤它,【帮帮我!我需要你们!去公司!林氏总部!找到我父亲!他被沈聿白的人控制了!还有……查!查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的意念带着强烈的愤怒和恳求,如同汹涌的浪潮,扑向它们。
预想中的回应没有到来。
大橘的身体,在我靠近的瞬间,猛地一僵。那双总是带着慵懒或狡黠的琥珀色猫眼,此刻瞳孔骤然收缩,里面清晰地映出我苍白绝望的脸。它没有像往常那样,用脑袋蹭蹭我的手,发出安抚的呼噜声。
相反,它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怪异的嗬声,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猛地向后弹开!
它脊背上的毛瞬间炸起,尾巴像一根僵直的棍子般高高竖起!四只爪子紧紧扣着地面,身体绷成一张拉满的弓,呈现出一种极度戒备、随时准备逃离的姿态。
【大橘】我惊愕地看着它,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精神力带着困惑再次探出。
不只是它。
旁边的玳瑁点点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如同被踩了尾巴,猛地跳开,躲到了更远处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双惊恐闪烁的眼睛。沉稳的三花大花也紧张地后退了两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噜声。其他几只猫更是如临大敌,瞬间四散开,有的窜上堆叠的废弃轮胎,有的躲进更深的角落,只留下几双在黑暗中闪烁着惊惧光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整个地下停车场,陷入一片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怎么了】我的精神力带着难以置信的慌乱,扫过每一个熟悉的毛茸茸的身影,【是我啊!我是林晚!你们不认识我了吗】
我试图捕捉它们的思绪,试图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彻底的排斥。
没有回应。没有往日熟悉的亲昵意念传递回来。
只有……一片死寂。
绝对的、如同真空般的死寂!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屏障,瞬间隔绝在我和它们之间。我的精神力触角探出去,如同撞上了一堵冰冷的、毫无生气的金属墙壁,被硬生生地弹了回来!什么都感知不到!听不到它们的想法,感受不到它们的情绪!它们看着我,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动物面对未知威胁时的本能恐惧和疏离。
这比沈聿白的背叛更让我感到彻骨的寒冷和荒谬!我最后的倚仗,我唯一能信任的伙伴,我赖以生存、与生俱来的能力……消失了被剥夺了
喵呜——!
大橘再次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叫。它炸着毛,弓着背,琥珀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死死地盯着我身后停车场的入口方向,仿佛那里有什么让它极端恐惧的东西正在逼近。
它猛地调转身体,不再看我,而是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充满了极致恐惧和求生欲的姿态,疯狂地朝着停车场最深处的、堆满废弃杂物的黑暗角落窜去!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橘黄色的残影。
其他的猫,也像是接收到了什么无声的恐怖指令,瞬间炸锅!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黑暗中响起一片混乱的奔跑声、碰撞声、杂物倒塌声……它们如同被无形的火焰驱赶,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眨眼间就消失在迷宫般的废弃物堆里,只留下几缕飘荡的猫毛和空气中弥漫开的浓重恐惧气息。
我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冰冷的空气里。指尖的颤抖蔓延至全身。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然后狠狠捏碎,剧痛伴随着冰冷的绝望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大橘……点点……大花……
我喃喃地念着它们的名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就在这时,停车场入口方向,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沉稳、笃定、不疾不徐。
每一步,都像踩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入口处强烈的光线勾勒出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沈聿白逆光而立,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与周遭的昏暗肮脏格格不入。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掌控一切的平静。他手里,随意地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印着顶级猫粮品牌Logo的硕大纸袋。
他一步一步,从容地向我走来。锃亮的皮鞋踩在积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嗒、嗒声,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最终,他在距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我惨白如纸的脸,扫过我沾满污渍的婚纱,最后,落在我那双空洞绝望、盛满了难以置信的眼睛上。
他微微俯身,将手中那个印着可爱猫咪图案的沉重纸袋,咚的一声,随意地丢在我脚边的地上。袋子口散开,露出里面满满当当、包装精美的顶级猫罐头和冻干。
然后,他抬起眼,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终于浮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如同俯视蝼蚁般的怜悯笑意。薄唇轻启,吐出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穿我仅存的最后一丝幻想:
别怪它们,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