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后山蹿下来一条野狗,差点叼走咱家芦花鸡,我拿鸡蛋砸它,才吓跑的。我语气平平,搓着冻僵的手,要不,鸡没了,一个蛋都没了。
林梅在二婶身后撇撇嘴:笨死了,拿石头砸啊。
手里刚好抓着鸡蛋。我看着她,梅子姐脑子快,下回记得提醒我。
二婶气得鼻孔翕张,又找不到话驳。
总不能说狗不如她闺女金贵。
丧门星!她啐了一口,扯着林梅就走,梅子咱走!晦气!
林梅临走还回头剜我一眼,那眼神,跟上辈子她拿到录取通知书看我时一模一样。
得意,轻蔑。
好像我是一滩烂泥。
我看着她们扭出院子。
心里那点火星子,噼啪烧起来了。
不急。
通知书,还在大队部躺着呢。
离推荐选拔的日子,还有小半年。
上辈子,就是选拔前半个月,通知书丢了。
这辈子,它得牢牢焊在我手里。
娘佝偻着背从自留地回来。
挎着个破篮子,里头几根蔫吧的萝卜缨子。
秋儿,她声音疲惫,刚听你二婶嚷嚷了鸡蛋……真喂狗了
嗯。我接过她手里的篮子,冰得很,娘,回屋暖暖。
灶膛里还有点火星子。
我抓了把晒干的豆秸引燃,塞进冷锅底。
锅里添瓢水。
娘,咱家……还有钱吗我看着跳跃的小火苗。
娘身子一僵,坐在小马扎上搓着冻裂的手:问这干啥
爹的腿,我声音低下去,我昨儿做梦,梦见爹从崖上摔下来,腿……折了。
娘脸色唰地白了。
乡下人信梦。
呸呸呸!童言无忌!她慌忙朝地上啐了几口,脸却更白了,你爹在石灰窑上工……是险……
她猛地抓住我的手,很紧,指甲掐进我肉里:秋儿,这梦……不好,很不好!
娘,咱得给爹备点钱,我反握住她冰凉粗糙的手,万一……万一真有事,不能拖。
娘的眼神慌乱起来,像受惊的鸟:钱……哪有钱啊就……就你姥姥走时给的那个银镯子……她声音抖了,压在箱底最底下,预备着……救命……
上辈子,爹摔断腿,娘就是卖了这镯子。
可钱不够,只够抓几副草药,止疼都勉强。
爹的腿,生生拖废了。
镯子不能动!我斩钉截铁。
那是娘最后一点念想。
卖了它,娘的心气儿就彻底散了。
不动那……那咋办娘六神无主。
我去挣。我说。
你娘愕然,一个丫头片子,咋挣
我有法子。我看着灶膛里燃起的火,娘,信我。
挣工分是死路。
一天累死累活,壮劳力十个工分,年底折算,顶天值一毛多。
不够塞牙缝。
我得找别的路。
机会来得快。
几天后,村里爆出个大消息。
村支书冯大国的老爹,冯老爷子,在茅坑边摔了一跤。
头磕在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