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一章（第3页）

顾承砚动了动，温热的嘴唇几乎擦过她颈侧的肌肤，带来一阵酥麻。然后，他再次开口了，声音很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酒后的沙哑，却清晰无比地撞进了她的心脏：

十八年了……

他喃喃低语，语气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委屈和疲惫，小太阳……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力气，带着一种孩子气的、近乎哽咽的控诉：

你怎么就……认不出你的小石头了

轰——！！！

林小鹿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海里炸开！她猛地睁大了眼睛，身体僵硬如同冰雕！

小石头……小太阳……

这两个尘封了整整十八年的称呼，如同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最深处的锁！

是他！真的是他！那个在泥泞中哭泣、将溜溜球塞回她手里的小男孩！那个曾用绝望而凶狠的眼神保护过她的小石头！

颈侧那道浅疤滚烫起来。她甚至能回忆起他指尖冰凉颤抖的触感！

巨大的震惊、狂喜、心酸、混乱……如同滔天巨浪将她淹没！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

顾承砚似乎感觉到了她的颤抖和肩头的湿意。他艰难地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迷离的醉意被泪水冲刷掉一些，露出了底下深藏的、沉淀了十八年的痛苦、委屈和失而复得的脆弱。

他抬起手，带着不稳的醉意，极其笨拙却又异常轻柔地用指腹，去擦拭她脸颊上滚落的泪珠。动作小心翼翼，带着近乎虔诚的珍视。

别……别哭……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醉意和心疼，小太阳……找到你了……终于……

话音未落，强撑的力气似乎耗尽，他身体一软，再次沉沉地靠回了她的肩膀，彻底醉倒过去。

林小鹿僵在原地，泪水更加汹涌。她看着靠在自己肩上、呼吸变得绵长均匀的男人，那张冷硬如冰雕的俊脸，此刻在醉意中卸下了所有防备，眉头微蹙，透出孩子气的脆弱和委屈。

周围探究的目光和窃窃私语越来越多。林小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巨浪。她小心翼翼地、用尽全身力气，支撑起顾承砚高大的身躯。他的手臂自然地滑落，搭在了她的腰间，滚烫的温度隔着衣料传来。

李助理！帮忙！她朝着不远处一脸震惊的总裁办助理喊道，声音带着极力维持的镇定和浓重的鼻音。

两人合力，将不省人事的总裁大人弄进了顶楼预留的豪华休息室。

将他安置在宽大的沙发上，林小鹿才发觉自己后背已被汗水浸湿。她直起身，看着沙发上眉头微蹙、睡得并不安稳的顾承砚，胸口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胀感填满。

助理识趣地退了出去。

休息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璀璨的宴会灯光被隔绝，只余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晕。

林小鹿慢慢蹲下身，目光复杂地凝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十八年的时光，早已将那个瘦弱沉默的小男孩，雕琢成了眼前这个俊美无俦却冷硬疏离的男人。只有此刻沉睡中紧蹙的眉心和抿起的嘴角，依稀还能找到一丝当年小石头的影子。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紧贴身体轮廓的西装外套上。那个位置……是内袋。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探入他西装内侧的口袋。

指尖触碰到一个微凉、光滑、带着熟悉轮廓的硬物。

心脏骤然紧缩。

轻轻将它拿了出来。

在柔和的光线下，那个红黄蓝绿条纹的、边缘有着细小豁口的旧溜溜球，静静地躺在她摊开的掌心。塑料壳上那些粗劣的彩色条纹，在暖黄的灯光下，折射出奇异而温暖的光泽。那几道模糊不清的黑色划痕，诉说着漫长的岁月。

真的是它。十八年前，巷口泥泞中，那个被她塞出去，又被他郑重塞回她手里，最后被她遗失在漫长时光里的……生日礼物。

林小鹿的指尖轻轻抚过溜溜球冰凉的表面，泪水再次无声滑落。

唔……沙发上的人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含糊的呓语，眉头皱得更紧，带着浓重的委屈和不安，像在梦里寻找着什么，……溜溜球……我的……

林小鹿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她看着他醉后孩子气的模样，看着他下意识寻找那个光的举动，所有的疑虑、不安、身份的鸿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轻轻吸了口气，将握着溜溜球的手举到他眼前。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温柔，像在安抚一个迷路的孩子：

在这里。小石头，你的光……在这里。

顾承砚迷蒙的目光落在她掌心那个熟悉的彩色圆球上，又缓缓上移，对上她含泪带笑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了冰冷疏离，只剩下懵懂的、纯粹的安心和依赖。他费力地抬起手，不是去拿溜溜球，而是轻轻握住了她摊开的手，连同那个溜溜球一起，包裹在自己滚烫的掌心。

力道不大，却带着固执的、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然后，他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满足地低哼了一声，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再次沉沉睡去。

林小鹿没有抽回手。她就维持着蹲跪的姿势，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灼热和溜溜球的微凉。

暖黄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两人交握的手，也笼罩着那枚静静躺在两人掌心、折射着温暖光泽的旧溜溜球。

十八年前巷口泥泞中的微光，穿过漫长而孤独的岁月，终于在此刻，稳稳地、温暖地，落在了彼此的手中。

翌日清晨。

林小鹿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醒来，身上盖着柔软的薄毯。她坐起身，发现顾承砚已经醒了。

他靠在床头，穿着干净的衬衫，脸色还有些宿醉后的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甚至比平时更加深邃明亮。他手里，正把玩着那个红黄蓝绿条纹的溜溜球，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缠绕着棉线，动作熟练流畅，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笨拙

看到她醒来，顾承砚抬眸，唇角勾起一抹慵懒而迷人的弧度，带着几分餍足和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醒了我的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