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桌上的台灯,是这间顶层办公室里唯一的光源。林小鹿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凝固在身后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指尖在最后一个数字键上落下,发出轻微的嗒声。终于,第101次核对完毕。她将那份沉甸甸的季度报表,小心地放在胡桃木办公桌右上角那个永恒不变的位置。指尖离开冰凉的纸张时,带起一丝几乎不存在的风。
任务完成,该离开了。她转身,高跟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悄无声息。目光下意识扫过桌面……然后,猛地顿住。
靠近桌角的一个抽屉,没有完全合拢。一线缝隙里,挤出了一抹极其突兀的色彩——廉价塑料特有的、鲜艳俗气的彩色条纹,红黄蓝绿。
林小鹿的心脏在胸腔里毫无预兆地、重重地擂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带着陈年旧物的尘土气息和某种尖锐的刺痛感,瞬间攫住了她。
鬼使神差。她屏住呼吸,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勾住了冰冷的金属抽屉拉环,极其缓慢地拉开一寸。
足够了。
抽屉深处,只有它。一个饱经沧桑、边缘磕碰出细小豁口的塑料溜溜球。粗劣的彩色条纹在昏暗中依然刺眼,上面残留着几道歪歪扭扭、早已模糊不清的黑色油性笔划痕。
时间猛地倒卷!逼仄的小巷,潮湿的青苔气味,尖锐的哄笑和恶毒的辱骂……那个蜷缩在泥泞中的瘦小男孩,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还有她自己,那个扎着乱糟糟羊角辫、像小炮弹一样冲出去挡在他面前的小女孩……
混乱中,后颈传来的尖锐剧痛,男孩抬起的、翻涌着绝望愤怒和凶狠的眼睛……他捡起沾满泥的溜溜球,塞回她手里时,指尖冰凉颤抖,大颗眼泪无声滚落……那个仓惶消失在巷子深处的背影……
苏……林特助
一个冰冷平稳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针,瞬间刺穿了凝固的空气。
林小鹿猛地一颤,触电般松开手,僵硬地转过身。
顾承砚站在办公室门口,灯光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剪影,脸隐在阴影里。那道目光锐利地落在她脸上,落在她停在抽屉边缘的手上。
空气凝滞。
顾总。林小鹿声音干涩发紧。
顾承砚没有说话。他迈步走进来,步履无声。径直走向办公桌,目光扫过文件,然后极其自然地抬手,用指关节在抽屉上轻轻一顶。
咔哒。抽屉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林小鹿感觉自己的血液快要凝固。
报表确认无误顾承砚坐下,拿起报表。
是的,顾总。林小鹿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汇报。
嗯。顾承砚目光停留在某一页,指出问题,联系张总监,明早我要看到重新测算模型。
好的。
下午三点,他合上报表,身体向后靠进椅背,阴影覆盖大半张脸,只余冷硬的下颌线,推掉所有安排。
林小鹿手指顿了一下:顾总,三点十分是和启明科技王董的线上会议,三点四十是……
全部推掉。不容置疑的语气,任何人,任何事,不要打扰。
明白。
接下来的几天,林小鹿小心翼翼。顾承砚似乎忘记了抽屉前那一幕。那个抽屉,再未打开缝隙。疑惑和不安却在林小鹿心头疯长:那个溜溜球……那个沉默的男孩……会是顾承砚
一个偶然的机会,再次印证了她的猜想。下午三点前,她抱文件走向总裁办公室。门虚掩着,她透过门缝,清晰地看到顾承砚从西装内侧口袋,掏出了那个红黄蓝绿条纹的溜溜球!
他垂眸看着,眼神专注虔诚。骨节分明的手指极其笨拙、僵硬地试图绕那根磨损的棉线,微微蹙眉,全神贯注的样子,与平日的冷峻形成巨大反差。
林小鹿僵在门外。
顾承砚倏地抬头!锐利目光穿透门缝!
林小鹿心脏猛坠,下意识后退。
门被拉开。顾承砚站在门口,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一片沉沉寒意。
有事声音平静,却像裹着冰碴子。
文件……需要您签字……林小鹿声音艰涩。
顾承砚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抬手看表:三点零五分了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我稍后再来。林小鹿落荒而逃。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冷香,混合着一丝……极其淡薄的、廉价塑料的微尘气味。
自那以后,林小鹿总觉得顾承砚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同。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审视,而是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和一种让她心慌意乱的、若有似无的撩拨。
这天,林小鹿将一份需要紧急签署的文件放在顾承砚桌上。她俯身,指尖点着需要他落款的位置:顾总,这份并购协议,法务部已经确认过,需要您在这里……
话未说完,一只温热的大手毫无预兆地覆上了她的手背!
林小鹿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瞬间僵住!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略带薄茧的指腹,以及那不容忽视的力道。他并没有用力握紧,只是那样自然而然地覆盖着,仿佛只是一个无意的动作。
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指尖若有似无地压住。
顾承砚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文件上,另一只手拿起钢笔,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他的侧脸线条冷硬,薄唇微抿,仿佛刚才那个亲昵的触碰只是她的错觉。
签完字,他才缓缓抬起头。目光从文件移到她脸上,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他并未立刻松开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指尖在她光滑的手背上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暗示性地摩挲了一下。
林特助,他开口,声音低沉醇厚,像大提琴的弦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他微微倾身,距离瞬间拉近,那股清冽的雪松冷香混合着他身上独特的男性气息,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是暖气不够足还是……紧张
滚烫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一种暧昧的酥麻感。林小鹿的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烫得厉害。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她想后退,想挣脱,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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