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给我戴上镯子那天,是在婚礼敬茶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眼眶红红的,说:这是咱家传了几代的东西,认主人的,戴上了就别摘下来,保你平平安安,早生贵子。我老公当时在旁边感动得一塌糊涂。那镯子确实漂亮,通体碧绿,温润得很。两年了,我连睡觉都戴着。直到上周,我给孩子洗澡,手滑了一下,镯子啪地磕在大理石台面上。我心疼得要死,赶紧拿起来看,还好,只是多了一道细细的裂纹。我凑近了想看看纹路,却看到裂缝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红色的,一明一暗,像手机充电时的呼吸灯。
一、
婆婆蒋岚给我戴上镯子那天,是在婚礼敬茶的时候。
那天的敬酒服是租来的,一身鲜红的旗袍,刺绣繁复,将我箍得有些喘不过气。我和沈浩并排跪在红木椅前,向他的父母敬茶。沈浩的父亲沈国峰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接过茶杯,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实的红包递给我。而我婆婆蒋岚,从始至终都用一种审视的、几乎可以说是挑剔的目光打量着我。
她接过茶杯,却没有喝,而是将它放到了一边。然后,她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镯子。那镯子通体碧绿,在宴会厅水晶灯的照耀下,泛着一层温润如水的光泽。它不是那种纤细的、小家碧玉的款式,而是有些粗重,带着一种古朴的、不容置疑的分量。
这是我们沈家传了几代的东西,蒋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亲戚耳中,认主人的。瑶瑶,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沈家的人了。这镯子,你戴上了,就不要再摘下来。保你平平安安,早生贵子。
她的手指冰冷,握住我的手腕时,我忍不住缩了一下。她没有理会我的反应,只是不容分说地将那沉甸甸的玉镯套了进来。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仿佛是为我量身定做。
妈,您这太贵重了……我受宠若惊,想要推辞。
戴着。她不看我,只盯着那镯子,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这是规矩。
我老公沈浩在旁边感动得一塌糊涂,握住我另一只手,低声说:瑶瑶,你就收下吧,这是妈对你的认可。
我还能说什么呢?在满堂宾客的注视下,在那种混合着喜庆与压力的氛围里,我只能低下头,轻声说:谢谢妈。
从那天起,这只镯子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我的手腕。
我叫林瑶,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职业是室内设计师。我和沈浩是大学同学,自由恋爱,感情一直很好。沈浩家境优渥,他父亲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外贸公司,母亲蒋岚则是全职太太。嫁入沈家,对我而言,像是童话照进了现实。除了婆婆蒋岚偶尔流露出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掌控欲之外,我的婚后生活堪称完美。
沈浩温柔体贴,公公沈国峰对我客气有加。而蒋岚,虽然严厉,却也把我的生活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她会每天早上给我准备好加了各种名贵药材的燕窝,会亲自开车送我去上我感兴趣的插花课,甚至我偶尔加班晚归,她都会留一盏灯,备一碗热汤。
她说:沈家的媳妇,要有沈家媳妇的样子,不能累坏了身子。
而那只镯子,成了我身上最显著的沈家媳妇的标志。我渐渐习惯了它的存在,习惯了手腕上那份沉甸甸的触感。朋友们羡慕我,说我婆婆是真心把我当女儿疼。我也这么觉得。我把这只镯子视若珍宝,洗澡时都小心翼翼,生怕磕了碰了。
两年过去了,我和沈浩的感情依旧甜蜜,事业也小有成就。我刚刚拿下一个重要的设计项目,心情很好,准备晚上和沈浩庆祝一下。唯一的遗憾是,我们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蒋岚嘴上不说,但每次看到亲戚家的孩子,眼神里总有掩不住的失落。那碗燕窝里的药材,也似乎变得越来越多了。
改变发生在一个很普通的星期二晚上。
我刚结束一个漫长的视频会议,身心俱疲,只想泡个热水澡放松一下。浴室里水汽氤氲,我哼着歌,往浴缸里倒精油。就在转身去拿毛巾的时候,手臂不小心在身后的大理石台面边缘重重地撞了一下。
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手腕上一阵尖锐的刺痛。
我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不是看自己的手,而是去看那只镯子。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镯子的外侧,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蜘蛛网般的裂痕。
完了。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可是沈家的传家宝,被我这么不小心给撞坏了。我该怎么跟婆婆交代?
我心疼得要死,赶紧把手凑到灯下仔细查看。还好,裂纹虽然明显,但镯子并没有碎开。也许……也许可以找个地方修补一下?我抱着一丝侥幸,用指尖轻轻抚摸那道裂痕,想看看它到底有多深。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那道光。
它很微弱,藏在最深的那道裂缝里,若隐若现。一闪一闪,是红色的。
我愣住了,以为是光线折射产生的错觉。我换了个角度,又凑近了些,屏住呼吸。没错,那道红光还在,非常有规律地闪烁着,一明一暗,像……像手机充电时的呼吸灯。
玉里面,怎么会有灯?
一个荒诞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让我浑身发冷。我颤抖着,用指甲使劲抠了抠裂缝的边缘。一小块绿色的玉屑剥落下来,掉在洗手台上。露出的内里,不是温润的玉石质地,而是一种灰黑色的、类似工程塑料的材质。而那道红光,正是从这层塑料下透出来的。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
这不是玉。
这个我戴了两年,视若珍宝,被认为是家族传承与婆婆认可的祖传玉镯,根本就不是玉。它是一个伪装成玉镯的、内部藏着某种电子元件的……东西。
浴室里的水汽仿佛变成了冰冷的雾,将我层层包裹。我看着镜子里自己惨白的脸,手腕上那道裂痕,像一个嘲讽的笑脸。婆婆那句戴上了就不要再摘下来,此刻在我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意。
她不是在托付一件珍宝。她是在给我戴上一个……什么?
一个追踪器?一个监视器?
我不敢想下去。我关掉水龙头,浴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和裂缝里那道永不停歇的、一明一暗的红光。
二、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在一种巨大的割裂感中。
表面上,我依旧是那个幸福的沈家媳妇林瑶。我微笑着和沈浩吃早餐,微笑着听婆婆蒋岚叮嘱我今天天气转凉要多穿衣服,微笑着开车去公司上班。但我的内心,却像被那道裂痕劈开,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我不敢声张。直觉告诉我,这件事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我需要证据,或者说,我需要先弄明白,我手腕上戴着的,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
沈浩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他依然会在我下班时给我一个拥抱,会在周末带我去看新上映的电影。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爱意,那种爱意是如此真切,让我无数次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也许,这只是一个恶作G?一个有着特殊纪念意义的、内置了LED灯的现代工艺品?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我自己否决了。蒋岚不是那种会开这种玩笑的人。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她说这是祖传的,那就一定有她这么说的理由。
我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婆婆蒋岚身上。我发现,她对我的关心,到了一种近乎偏执的程度。
我下午在公司和同事去楼下的咖啡馆喝了杯咖啡,晚上回家,蒋岚就会状似无意地提起:今天看新闻,说喝太多咖啡对女孩子身体不好,尤其是在备孕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