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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1

蜗牛与乌龟的秘密

高二开学没多久,九月的暑气还没散尽,像个甩不掉的粘人精。教室头顶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搅动空气里粉笔灰和少年人汗水的味道。下午最后一节物理课,老张的声音带着催眠的魔力,均匀地洒在闷热的空气里。我,江小满,盯着摊开的物理书,那些公式符号像一群游来游去的小蝌蚪,越看越迷糊,眼皮子直打架。

百无聊赖。目光溜到书本扉页的空白处,那里干干净净,透着点无聊的召唤。鬼使神差地,我捏紧了那支快没水的蓝色水笔。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面,沙沙作响,一只圆滚滚、歪歪扭扭的蜗牛渐渐成型。画完了,看着那只丑得有点滑稽的蜗牛,心里莫名解气。我恶作剧般地在旁边用力写下几个字:许哲是笨蛋。写完最后一个感叹号,笔尖彻底罢工,只留下一个淡淡的蓝色印子。我赶紧合上书,心虚地瞄了一眼教室那头。

许哲坐在靠窗那组的最后一排,离我很远。他正低着头,额前几缕黑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眼,只露出线条清晰干净的下颌线。他握着笔,在摊开的习题册上演算着什么,侧影安静又专注,跟周围打瞌睡或者偷偷传纸条的氛围格格不入。夕阳的光线穿过窗玻璃,落在他握着笔的手指上,骨节分明,白得晃眼。我心里那点小小的得意,像被针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瘪了,反而涌上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哼,装模作样。

第二天物理课,老张还没来,教室里嗡嗡地响着各种闲聊和翻书声。我打着哈欠,慢吞吞地抽出那本物理书。刚翻开扉页,我愣住了。

那只我昨天画的、歪歪扭扭的蓝色蜗牛旁边,多了一只新的生物。是用黑色中性笔画的,线条干净利落得多。一只慢吞吞的乌龟,龟壳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乌龟的头微微昂着,眼神……怎么说呢,居然有点……一本正经的呆萌就在这只乌龟下面,有一行同样用黑色中性笔写下的、极其工整的小字:

江小满同学,蜗牛壳画反了。

我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火辣辣的。猛地抬头,视线像箭一样射向教室后方那个靠窗的角落。

许哲似乎感应到了我的目光,恰好也抬起了头。隔着一排排课桌椅和攒动的人头,我们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他的眼神很平静,像秋日里无风的湖面,看不出什么波澜,只是那么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又垂下眼帘,继续看他面前的书,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随意的一瞥。可就是那一眼,像根小刺,扎得我坐立难安。他肯定看见我画的蜗牛了!还写我是笨蛋!他居然还一本正经地给我纠正错误还画只乌龟来嘲笑我动作慢一股无名火混着强烈的羞窘直冲头顶。我气鼓鼓地瞪着他,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可人家压根儿没再抬头,专注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面前那本书。

2

青春风铃的召唤

时间不紧不慢地滑到了深秋。校门口那排高大的梧桐树叶子变得金黄,风一吹,簌簌地往下落,铺满了通往教学楼的水泥路,踩上去沙沙作响。空气里开始有了清冽的味道。

那天课间操结束,人流像潮水一样涌回教学楼。楼梯拐角的布告栏前围了一小撮人。我踮着脚尖挤进去,看见一张新贴出来的通知,红纸黑字:校报‘青春风铃’专栏现面向高二年级招募文字编辑一名,要求文笔流畅,有责任心……

青春风铃我记得这个专栏,每期校报最后那一块豆腐干大小的地方,有时候登点小诗,有时候是短篇散文,挺文艺的。心里有点痒痒的。我喜欢看书,也爱在日记本里瞎写点东西,虽然从没给别人看过。这念头像颗小种子,悄悄冒了芽。

几天后,我拿着自己涂涂改改了好几遍的一篇小散文,有点忐忑地敲开了校报编辑部的门。负责的老师是个戴着细框眼镜、看起来很和蔼的语文组组长。她接过我的稿子,认真地看完,推了推眼镜:江小满嗯……文字感觉不错,挺清新细腻的。行,这专栏就交给你试试看吧。

她顿了一下,又说,对了,我们这期开始想给专栏加点插图,更有活力。美术组那边推荐了一个同学来负责插画,你们以后多沟通。

她说着,朝门外喊了一声,许哲,你进来一下。

许哲!

门被推开,那个熟悉又讨厌的身影走了进来。他还是那副样子,校服拉链拉到顶,肩背挺直,手里拿着个厚厚的速写本。他看到我时,眼神似乎微微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朝老师点了点头。

喏,这就是负责‘青春风铃’文字编辑的江小满同学。许哲,以后专栏的插画就交给你了,你们两个好好配合。

老师笑眯眯地说。

世界真是小得让人窒息。

3

落叶中的猫影

第一次合作讨论专栏内容,地点约在放学后空荡荡的教室。夕阳的余晖把课桌椅染成温暖的橙色。我硬着头皮,把下一期想写的主题草稿推到他面前的课桌上,眼睛盯着桌面上一道细小的划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公事公办:那个……许哲同学,这是我这期想写的,关于秋天落叶的。你看……配个什么样的插图合适

他拿起我的稿纸,看得很认真。阳光透过窗户,勾勒出他低垂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纸张翻动的轻微声响和他均匀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稿纸,抬起眼。他的眼睛很黑,像浸在清水里的墨玉。

意境挺好。

他的声音不高,清清爽爽的,插图……可以画一条铺满落叶的小路,远处有个模糊的背影,或者……一只蹲在落叶堆里发呆的猫。

他一边说,一边随手翻开他那本厚厚的速写本,拿起一支铅笔。笔尖落在雪白的纸上,发出流畅的沙沙声。几笔勾勒,一只圆滚滚、眼神有点茫然的小猫雏形就跃然纸上,它蹲在一堆用细密线条表现的落叶中间,憨态可掬。

我看得有点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冷冰冰、只会做题的家伙,笔下的东西竟然这么……生动有趣

怎么样

他停下笔,询问地看向我。

啊哦……挺,挺好的。

我回过神,有点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就……就画猫吧,挺可爱的。

合作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开始了。我写稿子,他画插画。交流仅限于必要的工作内容,通常是我把写好的稿子递给他,他看完,点点头,或者简洁地说一句这里可以加个细节,然后埋头画画。他画画时很专注,眉头会微微蹙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有时会偷偷瞄两眼,看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笔灵活地游走,看他笔下渐渐成型的、充满灵气的画面。不得不承认,他画得真好。那些线条仿佛有生命,总能精准地抓住我文字里想表达的那点细微情绪。

有一次,我写一篇关于学校后门那家开了很多年的小书店的稿子。稿子交给他后,我随口提了一句:那家店门口总趴着一只胖胖的三花猫,懒洋洋的。

第二天,他给我的插画草稿上,除了我描述的堆满旧书的书店门脸,角落里果然添了一只眯着眼睛晒太阳的胖三花,连胡须都画得根根分明。阳光透过速写纸,仿佛能感受到那只猫身上的暖意。

我心里某个地方,被那几笔精准又温柔的线条,轻轻地挠了一下。原来,他也会听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也会记得

日子像教室窗外梧桐树的叶子,绿了又黄。我和许哲的关系,在无数篇稿子和插画的来来往往中,似乎也悄然发生着变化。讨论稿子时,他的话渐渐多了那么一两句。有时是关于画面构图的建议,有时甚至是他自己读到某本书时的零碎感受,虽然还是简短,但不再是纯粹的嗯、可以、不行。校报出版后,看到我的文字和他的画印在同一页纸上,那种奇妙的、共同完成一件事的成就感,像细小的气泡,在心里轻轻漾开。

4

雪夜里的陪伴

转眼,高二的尾巴溜走了。高三像一堵沉重的高墙,轰然矗立在面前。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梧桐叶的清香,而是油墨印刷的试卷味道和无声的硝烟。黑板右上角的数字每天都在变小,像悬在每个人头顶的倒计时沙漏。

青春风铃专栏成了高压锅里唯一透出点清新空气的小孔。许哲的插画风格也似乎跟着我的文字在变。当我写备考的疲惫,他画一盏深夜亮着的台灯,灯下堆叠的书本上趴着一只打盹的小熊;当我写对未来的迷茫,他画一片浩瀚星空,一个小小的纸船在星海里飘荡,船帆上隐约有个笑脸。

一个闷热的晚自习课间,教室里只剩下沙沙的写字声和头顶风扇徒劳的嗡鸣。我正对着最后一道数学大题死磕,笔尖几乎要把草稿纸戳破。忽然,一张小小的、淡黄色的便利贴被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了我的卷子一角,遮住了那道狰狞的题目。

我愕然抬头。许哲站在我课桌旁,身影被教室后方的灯光拉得很长。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用眼神示意我看那张便利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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