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人不可貌相
第一次见到紫薇帝君是在百莺五千多岁的时候。
那天她把父君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玉石蛋给喂了鱼,事后才想起这颗蛋是父君看重的宝贝,怕父君一怒之下责罚她,就偷偷跑到枫丘的那棵树上躲起来,还特意做了个结界。
跑了一段路程委实有些累了,于是百莺盘算着在树上打个盹儿,正好也利用了这大而浓密的枫叶来遮挡视线,突地从下方传来一阵脚步声,一步步地,听这节奏似是踏着挺稳实的。百莺凝神屏息,细听是何人的脚步声。
这么多年来,她倒是将家里长辈的脚步声给摸了个透,每次犯错误为了躲避父君的责罚也就练出来了凭借脚步声便能判断是何人。
可如今这个脚步声却让她拿摸不准。
父君的脚步偏稳实却也带丝虚浮,长老们的脚步都偏虚浮。
这么一划分自然是父君的可能性大些,但她又是不确信,便伸出大半个身子探出去瞧瞧来者何人,眼前刚掠过一抹青影却无意失足,从树上摔下来,脑海一片空白,全然忘记为自己始道护身术。
等了一会儿,浑身没有想象的疼痛,百莺睁开了方才紧闭的双目,一张俊美的面孔映入她的眼帘。
她觉得这是她长这么大见到最好看的一张面容,对方身上还夹杂着缕缕药草味儿,因此不禁看得有些发呆,直到头顶传来一阵清冷的声音:还要看到什么时候这才使她回过神儿来,立即从男子的怀抱中跳了下来,带着踉跄跑回了宫殿。
可这前脚刚踏进门槛,娑娑后脚就跟进来说什么父君宣她赶紧到薰芸殿,有要紧事情,速到。百莺心顿时咯咚一下,望了眼娑娑,又磨磨蹭蹭的不情不愿地和她一起去薰芸殿。
百父老早就立在门口,这一瞧见自个儿女儿来了,忙给她使眼色,暗示万不可在贵客面前出差错。
奈何百莺此时正心底纠结父君要如何惩制她,抬眼注意到父君一直给她使眼色心底更忐忑,觉得自己这次定是插翅难逃了。
于是乎,她规规距距坐在百父身旁的凳几上,这才发觉殿内多出一个人——是刚才那位好看的男子。
脑子里不自觉地蹦出方才他的话,瞬时羞红了脸,却也卯足了劲儿看着他,生怕这位绝颜的男子下一刻便不见了。
百父停了片晌,向她介绍道:这位是。。。。。。还未等百父说完,百莺便抢过话,佯装一副老成样,还有模有样的对她父君作了个揖道:父君,女儿知道他。在百父疑惑下她又道:方才女儿与这位贵客有过一面之缘,根据他的衣着华而雅庄来判断,应是从天庭来的贵客。
恰巧有阵微风拂过,从他身上飘来的一缕缕药草味儿,女儿断然他是天庭某座行宫的药师。
话毕,百莺见父君与贵客都没说话,心想自己这番推理着实有理,想着是说对了,不禁暗暗佩服自己脑瓜子渐变灵活。
缄默片刻,百父似是要说些什么,却被男子抢先一步:莺殿下真是聪慧,我确实是天庭的药师。百父望了望若无其事,正悠闲地品着茶的青衣男子,抽了抽嘴角,却也不敢提点。
百莺闻则大喜,着摸着父君肯定会夸她,没给他丢脸,或许看在这份儿上会减轻惩罚。
后来就是百父与那位药师絮叨一阵子,药师才回去了。只是待药师走后没多久,百父很伤神的告诉百莺被她称为药师的那位男子其实是北方中天紫薇帝君。
百父连连叹气,袖袍一挥颓然离开,独留百莺一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就这样,百花盛典不知不觉过去了一大半,天帝估摸着该是有些醉意了,让随侍搀扶着离开了宴席,算来挺贴心的特意让一个随侍给百莺捎段话,让她这几日安心在天庭住下,想住多久都没问题,全当自己家一样。
盛典刚落下尾幕,百父便即刻回谷,临行前还不忘向百莺交代一句:相亲宴一定要好好表现,毋庸坏场。
又不知过了多久,百莺深感喝多了,灵台也不怎么清明,隐约有些醉态,但为不失稳重硬是撑到场内神仙道友皆走完后才起身让娑娑扶她回鸢淓殿休憩。
莺,莺殿下。。。。。。娑娑扶着摇摇晃晃的百莺,显得有些吃力,可这时候百莺却偏偏赖在第三十一重天的瑾絮畔边不走了,急得娑娑连哄骗的手段都使出来也无用。
娑娑,你说,喜欢一个人是对,还是错
娑娑此刻正想着如何将自己的主子带回鸢淓殿,却突然被主子的问题给愣住了,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百莺眯了眯那对欲渐泛着迷糊的杏眼,视线一直停留在瑾絮河的那一头,故而道:算了,你先去帮我取件披肩吧。娑娑不放心地看了看主子,确认她只是好好地坐在河畔边尚未有其它动静也就快步赶去殿里取披肩。
百莺静坐了会儿,感觉有些口渴干燥,随眼瞅见腰间挂着一个水壶袋便快速解下,晃了晃,约摸着还有大半瓶,二话不说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咦怎么没了。。。。。。她用力倒了倒水壶袋,不甘地撇了撇嘴,不过也将水壶袋放在一边,自个儿窝在金莲树前阖上眼皮。
不知是过了几柱香,一阵凉风拂过,携着金莲花浓郁而幽清的香味儿,百莺瑟缩了一下,打了个喷嚏,纤白的手揉了揉半阖着的杏眼,恍惚间,有一道青影渐渐走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伸手拉住那道颀长的青色身影的袖袍。
这时又拂过一阵风势,带动金莲树摇缀着,嫩绿的叶子唦唦作响,淡粉色的金莲花瓣迎风飘立摻和着缕缕药草味儿,徨然将一青一鹅黄的两道身影包裹在其间。
百莺微抬面颌,怔怔地盯着身前的男子。
墨色的发丝随意披散,幽蓝的云火花钿甚至在隐约泛着幽光,凤目淡漠而冷撤,好似世间万物除天地恒变,斗转星移外再没有什么是值得他有所上心,有所惊变的了。腰间单系一条银白的竹纹腰带,携着一枚打磨光滑的碧玺。
宛如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只可远观,不可近赏,不容亵渎。
你。。。。。。我认得你。我还记得。。。。。。记得。。。。。。百莺皱了皱秀眉,嘟着一张粉红娇嫩的朱唇喃喃道,一时竟忘了原本要说的话。
她伸出一条藕臂,纤纤玉指指着自己的脑瓜子,戳了戳,好似这般便能让她想起什么。
记得什么清冷的声音传入百莺耳中,倒像个符咒将她有些涣散的神智拉回了一部分,百莺慢悠悠答道:记得你是谁啊。
眼前一黑,青衣男子顺势蹲了下来,盯着百莺的双眸,问:那你说,我是谁
不知是因醉酒眼花了,还是因别的什么,百莺觉得面前的男子在说出那你说,我是谁的时候嘴角露出一个浅显的笑容。愣是让她原来聚集的那点儿神智又一棒挥散了。
你是。。。。。。你是。。。。。。你,是。。。。。。好久,都没说出个什么来,百莺索性不去思考这个问题了,灵台倏地一热,倾身抱住男子,浓烈的酒气中又混合着一种淡淡的芳香。
男子身形一怔,余光掠过一旁的金莲树下空着的水壶袋,半晌,反抱住怀中已阖上眼皮的女子,站起来朝鸢淓殿的方向走去,轻声道:紫薇。可记住了
许久,久到紫薇以为怀中的女子已经步入了甜美的梦乡。忽然,女子在他怀中蹭了蹭,诺诺道:唔。。。。。。紫薇。。。。。。转言嘿嘿笑了两声,真像个女儿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