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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2页)

眼泪终抵不过眼眶的阻拦,崩溃,决堤。

大滴落下。

少女精致的脸上带着惨白。

脑袋逐渐昏沉。

手中攥紧那几页纸。

跪坐于地,白色的裙子被染黑,上面存留着污垢。

随后,直到房间里声音消散,她的眼泪也还没有止住。

无声的哭泣,才证明是最疼着。

这一刻,她感觉不到任何的东西,在此一刻,感觉身体已经逐渐麻木。

……

手术灯熄灭的嗡鸣,像垂死昆虫最后的振翅,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代雾摘下沾着血污的手套,随意丢进黄色医疗废物桶。那血,暗红,粘稠,带着生命急速流逝后特有的腥锈气,蹭在她素白的手指上,刺眼得如同雪地里溅开的墨点。

她盯着那抹红,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走廊尽头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忽然被另一种更幽微、更尖锐的气息穿透——是玫瑰,浓郁得近乎腐败的玫瑰甜香。她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指尖那抹暗红仿佛瞬间有了生命,在她视网膜上燃烧、蔓延,幻化出一片汹涌血海。血海中,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地伸出,指尖蜷曲,仿佛想抓住什么,最终却徒劳地垂落。

代医生护士小刘的声音带着迟疑,小心翼翼地靠近,手术…很成功。家属在外面等您。

代雾指尖几不可察地痉挛了一下,迅速将那点血迹在无菌衣上擦净,动作快得像要抹去什么不堪的痕迹。她抬起头,脸上已覆上一层职业性的、近乎完美的平静面具,嘴角牵起一丝恰到好处的弧度,淡得像初冬呵出的白气:知道了。

推开手术室厚重的门,外面焦灼的声浪瞬间将她吞没。一对中年夫妇几乎是扑了上来,女人红肿的眼睛里盛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尚未散尽的恐惧,男人搀扶着她,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

医生!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他没事了吧

老天保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澈会没事的!

医生,手术…真的成功了吗不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他还那么小…

小澈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代雾的耳膜。张澈。她清晰地记得护士在手术台前念出的名字。十七岁,德阳中学。那身沾满血迹、此刻已被剪开的蓝白校服,像一道撕裂旧日疮疤的闪电,瞬间将她拉回那个血色的黄昏——白黎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校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身下洇开暗红的地图,空气里弥漫着绝望的铁锈味和…若有若无的玫瑰香。

她的视线掠过眼前这对涕泪横流的父母,没有焦点,空洞地落在他们身后惨白的墙壁上。嘴角那抹职业性的微笑,在惨白的灯光下,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疏离。

放心,她的声音平稳得像无风的湖面,听不出丝毫波澜,手术很成功。病人已转入病房,生命体征平稳。后续配合治疗和康复,预后良好。

每一个字都精准、专业,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

没等他们千恩万谢的话出口,代雾已干脆利落地转身。高跟鞋叩击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脆、单调的回响,在嘈杂的走廊里切割出一条寂静的通道,径直通往医生办公室。身后感激涕零的声音被她决绝地甩开,如同甩掉沾染在无菌衣上的尘埃。

关上办公室的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代雾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下,跌坐在冰凉的地面。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压迫着她的神经。

她急促地喘息着,抬手用力捂住脸,指缝间,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滚烫地灼烧着冰冷的皮肤。不是悲伤,是一种更深沉、更尖锐的东西,混杂着血腥味、玫瑰的腐香,以及手术刀下皮肉被划开时那细微而清晰的嗤啦声——那是张澈颅骨被钻开的声音,也是记忆里白黎破碎衣衫被撕裂的回响。

***

夜色如墨汁般浓稠,沉甸甸地泼洒下来。代雾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属于家的寂静迎面扑来。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遥远的光污染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她随手将沉重的通勤包挂在玄关的衣架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客厅,落向阳台。夜风正从那里灌入,将纯白的纱质窗帘高高掀起,如同幽灵无声的舞裙。她微微蹙眉,走了过去。冰凉的夜风带着湿气扑在脸上,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瞬。

就在她伸手准备关上玻璃门的刹那,一双手臂毫无征兆地从身后环抱过来,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圈住了她的腰。那触感冰凉,带着一种近乎虚无的细腻,瞬间穿透了她单薄的衬衫布料,直抵肌肤。

代雾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但仅仅是一瞬,那僵硬便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松弛。她没有回头,只是任由那冰冷的拥抱将自己包裹。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这熟悉的冰冷触感中,奇异地、彻底地松懈下来。她甚至微微向后靠去,将自己更深地嵌入那个虚幻的怀抱。

温热的掌心轻轻覆上腰间那双冰凉的手背,用自己的体温去暖着那并不存在的寒意。

代雾的嘴角,终于卸下了所有坚硬的外壳,弯起一个真实到令人心碎的弧度,温柔得能融化冰川。

宝宝,她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带着无尽的宠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今天乖乖地吃药了嘛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只有一股更冰冷的、带着夜露气息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她颈后的碎发,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代雾终于转过身。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凝结的幻影。她抬起手,指尖带着珍视万分的微颤,轻轻拂开女孩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露出那张在她心底早已刻骨铭心的容颜——苍白,精致,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脆弱阴翳,正是白黎。

指尖传来的温度低得惊人,像触摸一块深埋地下的寒玉。代雾的目光下移,落在白黎赤裸踩在冰凉地板上的双足,小巧玲珑,皮肤白得几乎透明,脚趾微微蜷着。

又不穿鞋,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很容易生病吗她低叹,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她弯下腰,手臂穿过白黎的膝弯和后背,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轻盈得几乎没有重量的身体横抱起来。

那冰冷的身体自然地依偎进她怀中,纤细的手臂环上她的脖颈,柔软的脸颊依赖地蹭了蹭她的颈窝,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幼兽。

——知道了。

无声的动作传递着清晰的回应。

代雾抱着她,走向卧室。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仿佛怀中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易碎珍宝。窗外的风声被隔绝在外,房间里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和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无声的共鸣。

她将白黎轻柔地放在宽大的床上,为她盖好柔软的羽绒被,仔细掖好被角。

自己随后躺下,伸出手臂,将那个冰冷的幻影紧紧拥入怀中,用自己温热的体温去驱散那并不存在的寒意。

最近风大了,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保暖,好好穿衣服。她贴着白黎冰凉的额发,低声叮嘱,如同最寻常的爱人间的絮语:知道了吗

怀中的女孩依旧沉默,只是更深地蜷缩进她的怀抱,冰冷的手臂紧紧回抱着她,似在回答她。那份依恋,穿透了生与死的界限,成为她荒芜世界里唯一真实的光源。

代雾满足地闭上眼,脸颊贴着那冰冷的发顶,沉入一种混合着巨大悲恸与极致安宁的睡梦之中。

***

晨光熹微,像一层淡金的薄纱,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斜斜地铺洒在凌乱的床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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