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像个救世主一样甩出一叠钱且不说我重生回来兜比脸还干净,就算有钱,以徐薇那近乎偏执的骄傲和敏感,这无异于在她最脆弱的自尊心上狠狠捅一刀。前世她宁愿选择最决绝的方式结束一切,也从未向任何人开口求助过。
硬碰硬,死路一条。
那么……换个方向呢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她面前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一道几何证明题,她似乎卡住了,笔尖停在一个地方很久,草稿纸上画满了凌乱的辅助线,但显然没找到突破口。她的眉心微微蹙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和焦虑。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倏然照亮了我的思路。
对,学习!这个切入点再自然不过了!高三,还有什么比成绩、比高考更能理所当然地接近一个同桌的理由
前世的我,数学虽然不算拔尖,但混个中等偏上还是没问题的,应付高考足矣。但这一世,为了靠近她,我必须笨一点,再笨一点。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心绪,模仿着前世那个有点木讷、不善言辞的自己。我微微侧过身,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笨拙的犹豫和恰到好处的恳求:
那个…徐薇我的声音有点干涩。
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攥着笔的手指更紧了,指尖用力到泛白。她没有抬头,也没有应声,只是把头埋得更深,仿佛要把自己缩进练习册里。
我知道她在怕,在抗拒。刚才的唐突举动,已经在她心里筑起了一道高高的围墙。我耐着性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无害,甚至带上点可怜巴巴的意味:
刚才…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吓到你了。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目光落在她演算的那道题上,这道题…辅助线是不是该连这里我伸手指了指题目图形上一个完全错误的位置,故意指得离谱。
果然,这个过于明显的错误,让她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极快地抬了一下眼,那眼神像受惊的小鹿,飞快地扫过我指的位置,又迅速垂下,但里面清晰地闪过一丝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的疑惑。
不是那里…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被老李的讲课声淹没。她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拿起笔,在她自己的图上飞快地画了一条正确的辅助线,笔尖点了一下那个关键点,依旧没有看我,…应该连这里,构造相似。
成了!
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我立刻抓住机会,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恍然大悟和感激涕零:哦!哦!原来是这样!太感谢了!你…你好厉害啊!我看了半天都没看出来…我挠挠头,露出一个带着点傻气的、讨好的笑容,那个…徐薇,我…我数学特别差,尤其是几何,完全不开窍。你能不能…以后多帮帮我给我讲讲题我保证不耽误你太多时间!就…就偶尔问一下
我刻意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语气充满了真诚的恳求。我知道,对于她这样敏感又自卑的女孩,施舍和居高临下的帮助只会让她筑起心防,而求助,反而可能让她在帮助他人的过程中,获得一点点微弱的价值感和存在感。
徐薇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她大概从未想过,这个平时几乎没交流的、看起来木讷的男同桌,会突然向她发出这样的请求。她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长久的沉默几乎让我以为计划要失败。
终于,就在老李敲着黑板强调重点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微弱的回应。
…嗯。
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表情,甚至依旧没有看我。但她答应了!
一股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刷了我的四肢百骸,几乎让我想跳起来欢呼。我强行按捺住激动,只低声飞快地说了句:太好了!谢谢你徐薇!真的!语气里充满了真实的感激。
她没再回应,只是把头埋得更低,握着笔的手指却似乎微微放松了一点点。
第一步,成功了。我像一个在黑暗中摸索了太久,终于看到一丝缝隙微光的囚徒,小心翼翼地,笨拙地,开始撬动那扇紧闭的心门。我知道这扇门后面藏着怎样的荆棘和深渊,但这一次,我绝不退缩。
接下来的一周,我像个蹩脚的演员,努力扮演着一个数学白痴的角色。每次数学课,尤其是几何部分,我必定眉头紧锁,对着题目抓耳挠腮,唉声叹气。然后,在百思不得其解的痛苦中,用胳膊肘极其轻微地碰碰徐薇的桌子边缘,或者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困惑的啧声。
这成了我们之间一种无声的信号。
起初,徐薇的反应总是慢半拍,带着点迟疑和不易察觉的紧张。她会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瞥我一眼,确认我真的只是不懂,而不是又要做出什么出格举动。然后,她才会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下简短的步骤或者画出关键的辅助线,把本子朝我这边挪过来一点点,用笔尖点着关键处。
她的讲解极其简练,甚至可以说是惜字如金,几乎不发出声音,完全依靠笔尖在纸上的移动和偶尔在关键步骤旁标注的极小字迹。
辅助线,连AD。
证△ABE∽△ACD。
比例,ABAC
=
AEAD。
她的字迹清秀,却带着一种用力过度的僵硬。
我则像个虔诚的信徒,拼命点头,一边努力理解(尽管我前世就知道答案),一边笨拙地模仿着她的步骤,在草稿纸上恍然大悟地演算起来。每当成功解出一道题,我都会适时地、真诚地低声赞叹一句:哇!原来是这样!你好厉害啊徐薇!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或者
太感谢了!你讲得比老师还清楚!
起初,面对我的崇拜和感谢,她的反应是肉眼可见的局促不安。耳朵会迅速泛红,握着笔的手会微微发抖,整个人会像含羞草一样迅速缩回去,恨不得把自己埋进书堆里。她只是飞快地摇摇头,或者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挤出一句没什么。
但渐渐地,变化开始发生。
那是一种极其微妙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松动。当我再次发出求救信号时,她抬头的速度似乎快了一点点。当我在她的点拨下茅塞顿开时,她偶尔会在我低头演算的间隙,极快地抬起眼,偷偷打量一下我专注(装出来的)的侧脸,那眼神里,少了几分纯粹的戒备,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或者,是一点点被需要的、微弱的暖意
她依旧沉默寡言,依旧把自己缩在坚硬的壳里,但壳的边缘,似乎开始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缝隙,允许一缕微弱的光线透进来。
借着讲题的机会,我开始尝试一些极其有限的、小心翼翼的越界。
她的文具盒很旧了,塑料边缘已经磨得发白,里面只有一支用得秃头的铅笔和一支漏墨的廉价水笔。课间,我会不经意地把自己多买的一支新水笔(其实是特意买的)递过去:喏,徐薇,这支笔挺好写的,我买多了,你试试
她总是像受惊的兔子,飞快地摇头摆手:不用不用,我有…
哎呀,拿着吧!你看我这还有好几支呢!
我故意从笔袋里掏出另外两支一模一样的,证明我真的买多了,就当…就当谢谢你给我讲题!你不收,我都不好意思再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