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不习惯。
林晚,一次晚餐时,他放下刀叉,银质餐具碰撞出清脆的响声,打破了餐厅令人窒息的寂静,你最近很不对劲。
我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眼都没抬:有吗沈总多心了。
沈总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危险地上扬,你叫我什么
我抬眼,平静地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沈见川,或者,沈先生你喜欢哪个
他下颌线绷紧,眸色沉沉地盯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这个人。空气凝固,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席,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噪音。
他摔门出去后,我端起他那杯没动过的红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入食道,却烧得心口一片滚烫的荒芜。
我知道他在查我。
书房里那本日记的位置,我动过。书架上的书,我重新排列组合过。他那样敏锐的人,不可能毫无察觉。
他甚至开始示好。
某天深夜回来,带着一身酒气,将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纸袋放在我床头柜上。里面是城西那家排队两小时才能买到的网红栗子蛋糕,我以前跟他提过一次。
路过,顺手。他声音带着微醺的沙哑,眼神却清醒锐利,试图从我脸上捕捉一丝波澜。
我只看了一眼那精致的包装,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谢谢,我不吃甜的很久了。
身后传来他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纸袋被揉皱、丢进垃圾桶的闷响。
他在试探。试探我的底线,试探我到底知道了多少。
而我,也在等。
等一个能让他摔得更狠、痛得更深的时机。日记里那句让她也尝尝失去至亲骨肉的滋味,像淬毒的针,日夜扎在我心上。
那个时机,很快就来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了城市。
我毫无预兆地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窗外电闪雷鸣,雨点疯狂敲打着玻璃。
卧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沈见川下午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出去了,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和……焦灼为了谁
手机就在床头,我抖着手拨通了他的号码。
漫长的忙音。
一遍,两遍。
在我几乎要放弃时,电话终于通了。
喂背景音很嘈杂,有模糊的电子音在报着什么XX号病患……,像是在医院。
见川……我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发烧了……好难受……你能不能……
话没说完,就被他急促地打断,带着明显的不耐:晚晚,我现在有急事!非常急!你自己叫江临送你去医院!或者打120!
可是……
听话!晚点再说!电话被猛地挂断,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嘟…嘟…嘟……
像最后的宣判。
我举着手机,维持着那个姿势,直到屏幕彻底暗下去。窗外的闪电劈开夜幕,瞬间照亮我脸上冰凉的液体,分不清是雨水打湿了窗户,还是别的什么。
急事
有什么急事,能让他连听妻子一句完整的话都做不到
那个在医院的人,是谁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白薇。那个存在于他日记隐秘角落,存在于他助理江临偶尔欲言又止中的名字。他年少时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后来远嫁国外。最近,听说离婚回来了。
心口像被豁开一个大洞,冷风裹挟着冰碴子往里灌。比高烧更冷的绝望攫住了我。
我撑着滚烫的身体爬起来,头重脚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沈见川靠不住,我只能靠自己。
随便裹了件大衣,抓起玄关的车钥匙,冲进瓢泼大雨里。雨水瞬间浇透全身,冷得刺骨。
深夜的医院急诊科灯火通明,人满为患。我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烧得视线模糊,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冷得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视线无意间扫过通往VIP产科病房的专用通道。
一道熟悉得刻入骨髓的身影闯入眼帘。
沈见川。
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穿着宽松病号服的女人。女人很瘦弱,长发披肩,侧脸温婉,脸色有些苍白,一只手轻轻护着小腹。即使隔着雨幕和距离,那份呵护的姿态也刺痛了我的眼睛。
白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