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斩钉截铁,如同淬了冰的钉子,狠狠钉入晏沉舟的耳膜:
从他在那座坟地里降生,从沈大哥把他救活的那一刻起——
他,就只是沈青川的儿子!
是我江浸月,和沈青川的儿子!
话音落下。
整个茶铺,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晏沉舟僵在原地。
如同一尊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石雕。
他脸上的暴怒、阴鸷、偏执,所有激烈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凝固、碎裂。
只剩下一种……巨大的、空洞的、难以置信的茫然和……死灰般的绝望。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动眼珠,看向沈青川。
看向沈青川怀里,那个懵懂无知、却下意识依赖地搂着沈青川脖子的小小身影。
那个……他以为是自己失而复得的血脉。
那个他掘坟开棺、疯魔般寻找了三年的儿子。
原来……
他所谓的血脉,他疯狂追逐的执念……在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他自己亲手葬送在了冰冷黑暗的坟墓里!
是另一个男人,将他从地狱边缘拉了回来。
是另一个男人,给了他生命和姓氏!
他晏沉舟,除了提供了一颗冰冷的种子,除了给予那个孕育生命的女人无尽的屈辱和伤害,除了在儿子降生时,将他草草埋入坟地……
他还做过什么
他有什么资格,来认这个儿子
噗——!
一口殷红的鲜血,猛地从晏沉舟口中喷溅而出!
如同点点红梅,洒落在他墨色的锦袍前襟,也溅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触目惊心。
王爷!他身后的护卫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搀扶。
晏沉舟却猛地挥开他们!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背脊重重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抬手,死死捂住剧痛翻绞的胸口,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死死地、死死地盯着沈青川怀里的平安。
那眼神,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灭顶的痛苦、悔恨、绝望和……彻底的崩塌。
像一头失去了幼崽、被彻底抽走了脊柱的凶兽。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偏执,所有的疯狂……在我那字字如刀、句句泣血的控诉和真相面前,被彻底碾碎成了齑粉。
他终于明白。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江浸月。
他失去的,是他在这世上,可能拥有的唯一血脉。在他亲手制造的坟墓里,在他毫不在意的冷漠中,被彻底斩断了联系。
被另一个男人……取代。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声响,身体沿着门框缓缓滑落,最终颓然地跌坐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墨色的锦袍沾染了泥泞,华贵的金冠歪斜,几缕发丝狼狈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他低着头,看着地上自己喷出的那滩刺目的鲜血,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王爷。
只是一个被彻底击垮、一无所有的……可怜虫。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不是输给了沈青川,不是输给药王谷。
是输给了他自己。
输给了他那颗冰冷、自私、偏执的心。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