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舅家的水蜜桃,熟透了,烂在地里,愣是没一个贩子肯收。
这事儿,最后还得我来收场。
可我咋也没寻思到,收着收着,竟能收出一家子仇人。
(一)
我妈一个电话飚过来,嗓门跟打雷似的:你二舅快愁死了,你个读农业大学的高材生,赶紧给我想想法子!
得,救驾如救火。
我自个儿在农业大学,捣鼓农产品销售这摊子事儿,门儿清。
二话不说,我摇了班上几个兄弟伙,攒了个草台班子,网店就这么开张了。
市面上贩子只给一块五,我给二舅报三块一斤,他乐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二舅妈更是抓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夸:还是俺们家琳琳有出息,懂事!
可这份懂事,没撑过三天。
当他们晓得,我转手把桃子装进高档礼盒,贴上牌子,卖99块一份的时候,那脸,唰一下就垮了。
黑了心肝的白眼狼!
这话,是我二舅妈,指着我鼻子骂出来的。
整个家族,从姥姥姥爷到大舅三舅大姨,全都统一了战线,炮口一致对外,目标——我。
就连我亲爹亲妈,都觉着我这事儿办得不地道,给他们这张老脸抹了黑。
更逗的是,第二年,我二舅他们有样学样,自个儿也开了网店。
结果呢
赔了个底儿掉不说,还把村里乡亲们都给坑惨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二)
你快回来一趟!
我正跟同学李锐,在学校旁边的小饭馆里扒拉着盒饭,商量着下一条短视频的脚本,我妈的电话又来了。
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网店订单跟雪片似的,我忙得脚打后脑勺。
但我妈这口气,让我心里直打鼓,莫不是二舅那边又出啥幺蛾子了
我不敢耽搁,立马买了最近一班的火车票,杀了回去。
一进家门,好家伙,乌泱泱全是人。
二舅舅妈、姥姥姥爷、大舅、三舅、大姨……三堂会审的架势,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二舅妈跟个炮仗似的,第一个就冲了过来。
邱琳!你还要不要你那张脸!她指头都快戳到我鼻梁骨上了,三块钱收我们的桃,你转手卖九十九!你这是拿刀子在亲戚心口上割肉啊!
我人当场就懵了,杵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半晌,我才捋明白。
他们这是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晓得了我网店的售价,搞这出鸿门宴,是要对我进行人民的审判。
可买卖这玩意儿,哪是买进-卖出这么简单的加减法
舅妈,99不是一斤,是一盒!一盒五斤呢!我急得直跺脚,这里头有运费、有包装费、有人工费,还有给平台的抽成和税,我压根就没揣兜里几个子儿!
听见没!她自个儿都认了!二舅一把抢过话头,吼得青筋都爆出来了。
唰!唰!唰!
屋里所有人的眼神,瞬间都变成了淬了毒的飞刀,齐刷刷射向我。
我想张嘴,可那帮亲戚你一言我一语,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
你拿我们当三岁娃儿哄
还交税我们家种了一辈子地,就没听说过卖桃子还要交税的!姥爷坐在太师椅上,拐杖跺得地咚咚响,你这是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专坑自家人!
我心里那叫一个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