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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6页)

风变得柔和,星星开始露出来。我们谁也没说话,但都知道,这一夜之后,一切都不会再一样了。

而那道坍塌的崖口下,那个倒在电台小屋门前的男人,再也没有醒来。

7

归途未了

凌晨五点,第一道曙光穿过林缝时,我醒了。

不是被惊醒,而是身体本能地察觉到了某种结束感。火堆只剩余烬,狗还睡着,辛越靠着背包坐着,手臂横在膝上,头歪着,像是半梦半醒之间。

他睁开眼,嗓子沙哑得只剩气音:我们活下来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我们都知道,这场求生已经到了尾声,可那种从骨头缝里爬出来的寒意,并不会因为天亮而自动褪去。

七点整,信号接收器再次亮起绿灯。一架军用无人机掠过山头,机身闪过一道红光,随后盘旋两圈离去。

半小时后,一阵远远的螺旋桨声划破山谷。那是我们这七天里第一次听见真正来自文明的声音。它不属于风,不属于鸟,也不属于潜伏在林中那些永远不会被记录的幽影。

直升机在清理出的一块山脊平台降落,两名身穿伪装服的搜救人员下机后第一时间举起了摄像设备。他们没问太多问题,只确认了身份,检查了伤情,把我们安置进后舱。

狗没被拒绝。我坚持带它上机的时候,其中一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头。他说,这地方已经出事了,我们不多一个目击者。

机舱内,空气干净得像另一个世界。

他们给了我一瓶矿泉水,我拧开瓶盖时,才发现自己的指甲缝还嵌着泥,掌心上那道旧伤已经结痂泛白,刀口还残留着干硬的血迹。

辛越裹着毯子靠在另一边,眼神空洞地望着舱壁。我们谁也没提那个男人,那个倒在电台门前的执行者。他的名字,身份,过往,都没有人问,我们也没有义务说。

这一切在升空的那一刻,就开始被新鲜的风迅速吹散。

返程途中,无人说话。窗外的森林在我们脚下慢慢缩小,密集的树冠被清晨的阳光染上一层薄金。那些藏着死亡、谎言和真相的枝丛,已经再无法触碰我们。

但我知道,它们不会忘。

三天后,我坐在省城一家医院的康复病房,接受一位女警官的讯问。她态度平和,话语中没有压迫,但我能感觉到,她代表的系统,并不想让我把太多东西说出来。

我没有提笔记本,没有提陷阱、没有提那场夜战。

我只是递过去一个U盘,里面是辛越留下的电台频率日志、我拍下的陷坑图像和伤痕录音。

她看了一眼,没有立刻接,而是轻声问:你确定,要这样交出去

我没有回答,只是把U盘放在桌上,然后起身走出了病房。

离开医院的那天,下着小雨,地上浮着积水,天灰得像滤镜蒙了一层铅。狗乖乖跟在我身后,它的伤已经痊愈,动作利落,目光却仍旧保持着某种戒备。

辛越没有留下来。他选择去了北方,说想重新开始。我没劝他,也没留他。他只是握着我的手说了一句:我们还活着,这已经够了。

我站在街头望着灯红酒绿的人群,那些从便利店出来的学生,那些低头刷手机的上班族,那些脚步匆匆的外卖骑手,他们都不会知道,在离他们不到两千公里的山里,有人在用血和泥做了一场真实的生存演习。

有些事情,没有人记录,就当它没发生。

三个月后,我做了一个决定,把那本速写本和辛越的日志,一并交给了一家专门做纪录片的媒体。他们在初步审核后沉默了两个星期,最后回复我——内容极具冲击力,但存在无法验证部分,建议配合采访后再行判断是否播出。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没再追问,也没催促。我只是把那本速写本送去扫描,封皮页下,原本属于摄影日记的第一页上,我写了一行字:

这不是冒险故事,也不是事故记录,这是一段被视为‘可控失败’的现实。

他们没有回我。

但有一天清晨,我打开手机,在社交平台上看到一个新话题悄悄升起,名为:无人区七日。

没有大V转发,没有热搜推送,只有一群素未谋面的网友在讨论如果你也在山里,只能带一样东西,你会选什么

有人说打火机,有人说水,有人说伙伴。

我点了点赞,然后放下手机,抬头看向窗外。阳光洒在街角,一辆狗粮车停在路边,那只灰狗正站在玻璃窗前,舔着自己的鼻尖,神情淡然。

我忽然意识到,它可能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没有恨意活下来的存在。

这段经历没有写进新闻,也没有登上头条。但有一天,它可能会被拍成一个被修饰过的故事,用演员重演我们的恐惧、挣扎与幸运,成为某个平台里的本故事纯属虚构。

也许我会看,也许我不会。

但我知道,那把折断的刀,如今已经被我铸进了摄影机的镜头圈里。

每当我按下快门,我都会记得:

那年夏天,在东岭无人区,我靠它,从一片死地里,拍回了一个还没被删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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