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我看着跳动的灯火,帮我找个靠得住的人,去城西柳大常去的赌坊……给他设个局。让他欠下一笔他和他妹妹都还不起的债。
再找几个嘴巴利索、专爱传闲话的婆子,把苏侧妃这位‘义兄’的光辉事迹,还有他妹妹如何‘贤惠’地替他擦屁股……好好宣扬宣扬。记住,要‘不经意’地传到王府那些碎嘴的下人耳朵里,尤其是……裴烬那位最重规矩、最厌恶下九流出身的母妃——老王妃的耳朵里。
周伯眼睛一亮:老奴明白!定叫那对兄妹,声名扫地!
还有,我补充道,眼神幽深,帮我准备几样东西……
计划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我的身体在周伯的精心照料下,也极其缓慢地恢复着。虽然依旧虚弱,咳嗽未断,但至少能下床走动了。
这期间,王府那边又传来一个好消息。
大小姐!周伯匆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神色,王府放出消息,苏侧妃……有喜了!裴烬大喜,据说要大摆筵席庆贺!
有喜了
我微微一怔,随即冷笑起来。
好快的手脚。
我刚死不到一月,她就怀上了
是迫不及待要坐稳位置,还是……另有隐情
盯着她。我冷冷道,还有那个‘回春堂’的大夫。
直觉告诉我,这个孩子,来得太是时候了。
时间在蛰伏与筹谋中,悄然滑过深秋,步入初冬。
第一场小雪落下的时候,周伯带来了几份礼物。
大小姐,您要的东西,备齐了。他将一个不起眼的布包放在我面前。
我打开。
里面是几套质地普通却干净厚实的冬衣,一件半旧的棉斗篷,几盒上好的胭脂水粉,还有一张薄如蝉翼、制作极其精巧的……人皮面具。
这是……我拿起那张触手冰凉柔韧的面具。
按您的吩咐,找南边最好的手艺人赶制的。周伯低声道,戴上后,能改变骨相,只要不凑近细看,很难识破。
我走到铜镜前。
镜子里的人,苍白消瘦,眼窝深陷,曾经明亮的眼眸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和疲惫。脸颊上的指印淤青早已消退,但那份被摧残后的脆弱和病态,却挥之不去。
沈疏影的影子还在,但那个痴心错付的宁王妃,已经彻底死在了冷院里。
我拿起那盒胭脂,指尖沾了一点嫣红,轻轻涂抹在毫无血色的唇上。
镜中的人,瞬间多了一丝诡异的、病态的生气。
是时候了。我对着镜子,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冰冷无温的笑容。
裴烬,苏挽云。
我来收债了。
初雪后的京城,空气清冽了许多。
我裹着半旧的棉斗篷,戴着兜帽,脸上覆着那张精巧的人皮面具。面具改变了我原本柔和的轮廓,显得颧骨略高,下颌线条更硬朗些,肤色也调整成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对着模糊的铜镜照过,连我自己都几乎认不出镜中人是谁。
周伯安排的心腹伙计阿成,驾着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骡车,将我送到了西城最繁华的锦绣大街。
大小姐,前面就是‘珍珑阁’了。阿成压低声音,隔着帘子道,按您吩咐,都安排好了。王府的马车刚停下,裴烬和苏挽云刚进去不久。
嗯。我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咳意和恨火,掀开车帘下了车。
珍珑阁。
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达官显贵女眷们最爱光顾的地方。
今日,是苏挽云成为准王妃后,第一次以未来主母的身份,陪同裴烬出席某个宗室勋贵的寿宴。来此挑选体面的头面首饰,是她彰显身份、满足虚荣的必经一步。
也是我,为她精心挑选的舞台。
阁内温暖如春,熏香馥郁。各色珠玉宝石在明亮的烛火下熠熠生辉,晃人眼目。
衣着光鲜的夫人小姐们三三两两,在伙计殷勤的介绍下挑选着。
我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二楼雅间外,那两道刺眼的身影。
裴烬一身墨色锦袍,外罩玄狐大氅,身姿挺拔如松。只是脸色似乎比上次见他时苍白了些,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烦躁他背对着楼下,似乎对眼前的珠光宝气毫无兴趣。
而他身侧,被几个殷勤的掌柜伙计簇拥着的,正是春风得意的苏挽云。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妃色云锦宫装,外罩同色镶白狐毛的斗篷,衬得小脸莹白如玉。腹部微微隆起,一手习惯性地护在小腹上,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和娇矜。
王爷,您看这支点翠镶红宝的凤钗如何妾身觉得,配那套宫装正合适呢。苏挽云拿起一支华贵非常的凤钗,在鬓边比划着,声音娇嗲。
裴烬随意地瞥了一眼,语气有些敷衍:嗯,你喜欢就好。
还有这对东珠耳珰,颗颗圆润饱满,光泽也好……苏挽云又指向另一盘。
掌柜的连忙奉承:侧妃娘娘好眼力!这可是南海贡珠,一年也出不了几对!正配娘娘您雍容华贵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