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一章（第7页）

顾行舟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回过神，魂飞魄散。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脚，狠狠一脚将林子轩踹开，声音嘶哑地怒吼：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是你爸爸！滚开！

林子轩瘦小的身体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踹飞出去，咚的一声闷响，后脑勺重重撞在一旁的桌角上。孩子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眼睛一翻，就那么晕了过去。一丝鲜血，从他的额角缓缓渗出。

啊——子轩！

林雅凄厉的尖叫声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她疯了一样冲过去，扑倒在林子轩身边，颤抖着手去探儿子的鼻息：子轩！我的儿子！你怎么样了你别吓妈妈啊！子轩！

看到儿子额角的血，林雅彻底崩溃了。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顾行舟，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顾行舟！你这个畜生！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你不是人！

我……我不是……他不是我儿子！顾行舟还在徒劳地辩解，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不敢看林雅，也不敢看我。

不是你儿子林雅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又绝望，顾行舟，你这个孬种！敢做不敢当！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爱你老婆苏清颜呸！你不过是图她苏家的钱！你说等时机成熟了就跟她离婚，然后风风光光地娶我进门，给子轩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这些话是不是你说的！

警察试图上前控制情绪激动的林雅，却被她一把甩开。

你们别碰我！她指着顾行舟，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我告诉你们，苏清颜的首饰，她那些名牌衣服，还有给糖糖买的那些东西，都是这个男人，都是顾行舟，指使我妈赵桂芬去偷的！他说苏清颜有的是钱，偷点东西补贴我们母子怎么了他说他会想办法堵住苏清颜的嘴！他说他爱的是我，是我们的儿子！

顾行舟，你以为我傻吗我早就留了一手！林雅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一个小小的录音笔，高高举起，脸上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这里面，全是你跟我说的那些甜言蜜蜜，全是你怎么计划算计苏清颜，怎么转移财产，怎么让你那个远房亲戚虐待糖糖的录音！你说糖糖是个丫头片子，早晚是别人家的，不用对她太好！这些，我可都给你录下来了！我要让你身败名裂！让你一无所有！

你……你闭嘴！你这个疯女人！你胡说八道！顾行舟终于反应过来，脸色铁青地想冲过去抢夺录音笔，却被两名警察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老实点！警察厉声喝道。

我冷眼看着这场闹剧，看着顾行舟那张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心中竟没有太多的波澜，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解脱。这个男人，我曾经爱过的男人，原来竟是这般不堪。

我缓缓走上前，扬手，清脆的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狠狠甩在顾行舟的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印迅速浮现。

顾行舟，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却字字清晰，我们离婚。我以前，真是瞎了眼。

他捂着脸，那双曾经也曾含情脉脉看着我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怨毒和狰狞。他像是被彻底撕下了伪装，露出了最丑陋的真面目：离婚苏清颜，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商界女王了要不是看在你苏家那点家底的份上，我会娶你这种强势又无趣的女人做梦去吧！

他啐了一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讽：离就离！老子早就受够你了！不过，苏清颜，我告诉你，这婚可以离，但我顾行舟在你苏家勤勤恳恳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公司一半的股份，你名下至少一半的财产，必须分给我！否则，我让你和你那个赔钱货女儿，一辈子都别想安生！

赔钱货我重复着这三个字，心中的怒火终于压抑不住地升腾起来。糖糖，我的女儿，在他眼里，竟然只是个赔钱货！

就在顾行舟得意洋洋地叫嚣时，我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秘书小陈。

我接通电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喂，小陈，什么事

苏董，小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干练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刚刚审计部门发来紧急报告，关于华南分公司的账目彻查，已经有了初步结果。顾行舟在担任华南分公司负责人期间，涉嫌利用职务之便，挪用公司公款，数额极其巨大，初步估计……超过了九位数。

九位数！我心中一凛。这个畜生，胃口倒是不小！

我们顺藤摸瓜，查到他用这笔钱在国内外购置了多处豪宅、游艇以及数辆顶级跑车，受益人……全部都登记在一位名叫林雅的女士名下。

林雅我瞥了一眼正抱着昏迷的儿子、哭得肝肠寸断的林雅，心中冷笑。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做得好，小陈。我挂断电话，目光重新投向顾行舟，那眼神，冰冷得足以将他冻结。

警察同志，我转向一旁的办案民警，声音清晰而坚定，我还要追加报案。顾行舟，盛世集团华南分公司前任总经理，涉嫌利用职务之便，非法侵占、挪用公司公款高达九位数以上，证据确凿。这些赃款，全部被他用来购置不动产和奢侈品，登记在了这位林雅女士，也就是他情妇的名下。

不……不是的！你……你血口喷人！苏清颜，你这是污蔑！你陷害我！顾行舟的脸瞬间变得比纸还要白，他声嘶力竭地辩解着，但那声音里的恐慌和绝望，任谁都听得出来。

警察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位立刻上前，拿出手铐，咔哒一声，冰冷的手铐拷住了顾行舟的双手。顾行舟，你涉嫌多起严重刑事案件，现在正式逮捕你！有什么话，留着跟法官说吧！

顾行舟彻底瘫软了下去，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如果不是两名警察架着，恐怕他已经瘫倒在地。他双目无神，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林雅看着顾行舟被带走，又看了看怀中昏迷不醒、额头还在流血的儿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怨恨，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她突然抬起头，看向我：苏董……苏小姐……我儿子的医药费……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只要你肯负责我儿子的治疗，我什么都说！顾行舟他不是人！他从一开始就在骗我！是他指使我妈去偷你们家的东西，是他教唆我妈给糖糖下药！我手上还有他更多转移财产的证据！我愿意出庭作证！我什么都愿意做！只求你救救我的儿子！

我看着她，这个一度嚣张跋扈的女人，此刻卑微到了尘埃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孩子是无辜的。

我会安排最好的医生给你儿子治疗。我淡淡地开口，至于你，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警察。如果你有立功表现，法官在量刑时，或许会酌情考虑。

法律的审判，从来不会缺席，也从来不会迟到。

赵桂芬，那个恶毒的老虔婆，因盗窃罪、虐待被看护人罪以及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听说她在狱中彻底疯了，整天抱着一个破旧的枕头，时而喊着我的乖外孙，外婆给你留了好吃的黑天鹅蛋糕，时而又尖声咒骂赔钱货，小贱人，怎么不去死。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顾行舟，等待他的自然是法律的严惩。挪用公款罪、重婚罪、教唆盗窃罪……桩桩件件，都足以让他在监狱里待到白发苍苍。他名下所有通过非法手段获取的资产，包括那些登记在林雅名下的房产豪车，自然被悉数追缴，充归国库。讽刺的是，入狱不到半年，他就因为在狱中与人争斗，被人打成了植物人，从此只能在病床上了此残生。这对他而言，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至少，不用再面对自己造下的那些孽了。

林子轩的头部伤势在得到及时救治后并无大碍，视力也恢复了。只是，那孩子或许是幼年经历了太多的不堪，又或许是骨子里就遗传了他母亲和外婆的某些劣根性，性格变得越发暴躁乖戾。在学校里常常欺负同学，惹是生非，成了老师和同学们都头疼的问题儿童。

至于林雅，失去了顾行舟这个金主，又没了那些靠偷窃和欺骗得来的不义之财，从前挥金如土的生活一去不复返。她大概是无法忍受这种从云端跌落泥潭的清苦，也渐渐无法忍受儿子日益古怪暴戾的脾气。最终，在一个阴冷的冬日清晨，有人发现，她带着林子轩，在她们那个狭小破旧的出租屋里，烧炭自杀了。两人的脸上，还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

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一场人性的丑陋展演，就此落幕。

经历了这场天翻地覆的风波，我也仿佛涅槃重生。工作固然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没有什么，比我的女儿糖糖更加珍贵。我开始有意识地放缓事业的脚步，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陪伴糖糖的成长中。

我们一起在清晨的阳光下做营养早餐，一起在午后读有趣的绘本故事，一起在傍晚去公园里追逐嬉戏。糖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那双曾经总是带着怯生生神情的大眼睛，如今也闪烁着孩童应有的纯真与活泼。她不再是那个会因为保姆一句恐吓就吓得不敢吃饭、不敢说话的小可怜了。她开始主动交朋友，开始大声地笑，偶尔还会调皮地跟我撒娇。

这天，糖糖从幼儿园回来，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扑进我怀里，献宝似的举着一张色彩鲜艳的通知单：妈妈！妈妈！下个星期六，我们幼儿园要举办‘亲子趣味运动会’！王老师说，有两人三脚跑，还有小袋鼠跳跳跳，还有好多好多好玩的游戏呢！妈妈，你会陪我一起参加吗

她的小脸仰着，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闪烁的星光，但那期待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毕竟，在过去那些年里，我因为工作，缺席了她太多的第一次。

我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承诺：当然会去，宝贝。妈妈向你保证，从今以后，糖糖的每一次幼儿园活动，妈妈都不会再错过了。我们不仅要去，还要一起努力，争取拿个冠军回来，好不好

好耶！糖糖欢呼一声，小胳膊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脖子，在我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大口，妈妈最好了！我最爱妈妈了！

我抱着她，感受着她小小的身体里传来的温暖和依赖，心中一片柔软。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暖暖地洒在我们母女身上，也照亮了我们未来那条充满希望和爱的路。

风雨已经过去，迎接我们的，必将是更灿烂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