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一章（第1页）

哇……哇……哇……听着房间里那婴儿啼哭，张老汉一拍他光秃秃的脑门，咧嘴露出那一口被烟草熏了的黄牙笑着：这哭声这么大，准是个男娃子！

这声音倒和前些日子王二的声音相像……胡说！张老汉一扭头，眼睛瞪得圆溜，几粒坚硬的胡渣微微发抖，先生都说了，现在是吉时。现在生的娃子，十个有九个都是男娃娃！

见张老汉气势汹汹，来客也不好再多话，喝了口茶水，闭上嘴。

门开了，张老汉一把拉过接生婆，推他到众人面前：来给他们说一下，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张老汉满面红光，势在必得

是……是个女娃儿……（啥子！张老汉的脸瞬间黑下来，把肺里的气全都吐在接生婆上，生的男娃还是女娃！

是个女娃……话音未落，张老汉从腰包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票子，拍在接生婆的脸上。你，给我走！

看着张老汉那双要凸出来的眼睛，接生婆把票子紧紧捏在手里，灰头土脸的跑了。

我就说是个女娃子嘛。账老汉屋里已经剩了四个女子了，一个男娃儿都没得呀。

小茶房内，嘲笑声此起彼伏。张老汉面色涨红，牙齿不断摩擦着嘴唇。转过身去，一脚踹开门……

茶客们又灌了一口茶水，继续聊着。窗边漏进的风夹杂着张老汉的怒吼，与一些杂七杂八的声音。客人们又喝了几口茶水，接着打牌，接着讨论赢输。又喝了一口茶水。

你说说咋个办嘛！张老汉对着自己的娘诉苦，娘啊，现在四个娃都是女的，总不可能到我这断后吧！

公婆扭头望向窗外那棵合欢树：大姐盼娣，二姐来娣，三妹儿念娣……这个娃子……

就叫招娣吧……

饭点到了招娣从门外跑进来，唉唉唉！女佣一把拉住招娣，招娣呀，你看看你有什么女娃子的样，要提手慢慢走上前，不得跑！

招娣看着女佣：可是……王二她也是这么跑的呀

女佣打了一下招娣的手，神情严肃：你是张老爷子的娃，怎么可以和王二那个妹子比！

女佣俯下身子凑到招娣耳边，轻声念叨：像王二这种女娃子，以后注定是要被王员外卖到窑子里头切（去）的。你不一样，你是要出嫁哒！

要学会三从四德！快些，拿了碗就在那门板上吃饭，快些吃完，好刷碗。

招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着碗走到门板边坐下。她看着碗里少得可怜的饭菜，心里一阵委屈，可又不敢说什么。

这时，大道上传来一阵喧闹，招娣有点好奇，放下碗筷，向前看去。

你看嘛，女佣俯下身子，用手指着那一队大囍的队伍，你看这就是女子出嫁啊！你瞧瞧那长长的迎亲队伍，前面是锣鼓喧天，彩旗飘扬，后面紧跟着花轿、嫁妆，还有一群喜气洋洋的送亲队伍。

而且啊，这女子出嫁可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呢！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不仅能给自己和家人长脸，还能找到一个坚实的靠山，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过得很幸福的呀！

你以后也是这样的，找个好夫家嫁出去，就不愁吃喝了！

招娣好奇的看着这一切，嘴边也不忘嚼着饭菜。女佣看着招娣，眉头一皱：吃饭就专心吃饭，看送囍就专心看送囍，哪有什么一心二用的道理。

那那个……招娣抬起头来，看着女佣那浑浊的眼睛，王二是要被卖到窑子里去的，那个窑子是什么王二为什么要去那里

女佣一听，伸出手想要打她，看到招娣那清澈的眼神，还是缓缓放下了手：窑子啊……都是下等人才去的地方，王二就是这种！

招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先好好吃饭，我先去伺候老爷了。说罢，这女佣转身离去。

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从送喜队伍旁跑过，不小心撞到了招娣。

招娣定睛一看，竟是王二。王二的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

王二，你怎么成这样了招娣关切地问道。

王二看了看四周，拉着招娣的手，小声说：招娣姐，我听别人说过几年我爹要把我卖到窑子里去，我不想去。

招娣心里一紧，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送喜队伍中的花轿突然晃动起来，接着从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痛苦的叫声。

众人都围了过去，只见花轿滚落出一个男人，一个身着红袍的男人正捂着肚子，脸上满是痛苦。

原来，这男人是新郎，不知为何突然腹痛难忍。

那是赵豺狼的儿子，一直都有这个病，王二指着那个大红轿子，凑到招娣，耳边低声，先生说他快不行了，这才花了大价钱，买个媳妇，说是要留个种……

王二，你过来干什么！屋内女佣抄起扫把走过来，快点走！不准来这里！

王二看到气势汹汹的女佣，心里害怕一溜烟跑了

老爷树！

留下了这一句话，待招娣再回过神来，王二已经没影了。

这个贱孩子！女佣捏着拳头，有些恨铁不成钢，招娣呀，招娣，以后不准跟她玩了！你看她那贱样子，哪有一丁点女娃子的样！

还有她的老爹，女佣拿起碗，看着王二逃跑的方向，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次我去他家干了三天，一个子儿也不给……

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小了很多，招娣都有些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