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秦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他……他先袭击了我……女孩的声音抖得厉害,怎么办……帮帮我……
他在哪里秦然急切地问道。
跟我来……
两人战战兢兢地走在校园已经漆黑一片的路上,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他们急促的呼吸声和慌乱的脚步声。他们慢慢拐进了实验楼后面黑漆漆的车棚。孙来艺低着头,在黑暗中焦急地寻找着,就这样来来去去走了两回。秦然正奇怪她怎么还没找到,女孩子突然站定,黑暗里她的双目灼灼,眼珠因为恐惧和紧张而通红。秦然忽然感到自己已经渗出汗水的右手,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握住。
尸体不见了。女孩用一种比自己的手掌还要冰冷、仿佛从地狱传来的腔调说道。
讲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刚好也到了学校。秦然一直把我送到了宿舍的楼下。这时候宿舍的大门当然已经锁了,被惊动的管理员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不情不愿地起来开门。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秦然倒是满脸堆笑,一直给她赔不是。然后他示意我快点上去。我爬到一半楼梯时,才突然发现他之前披在我身上的外套还没有还给他,又急急地奔下楼去。但是大门又哐当一声被锁上了,这次管理员说什么也不肯再起来为我开门。我扒在玻璃门上,看着秦然的背影。他走得很慢,一副神定气闲的模样,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缩着脖子匆匆离去。我一直看到他渐渐走出我的视线之外,才慢慢地转身,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回宿舍。一路上,秦然所讲述的那些惊险离奇的情节,在我的脑海中不断盘旋,让我既感到恐惧,又充满了好奇,仿佛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无法自拔。
08
第二天,星期五,阳光透过食堂的窗户,洒在餐桌上。中午吃饭的时候,小伟突然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对我说:对了,我申请调到别的实习小组去了,下个礼拜,会换个女孩子过来。
我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动作瞬间停滞了一下,随后缓缓抬头,看向他那张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脸,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他见状,干笑了几声,说道:我就知道你只有这种反应。
伴侣关系一旦终结,人们总说做回朋友,可实际上大多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我若是挽留,却又给不了更多的情感回应;保持沉默呢,又会被视作轻慢。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实在是一件令人疲惫不堪的事情。说实话,我内心是赞成他离开的。对我而言,这意味着一段关系的结束;对他来说,则是一个重新开始的契机。毕竟,一个人在此地受了伤,必然要到别处去疗养,只有傻瓜才会一直待在原地。
维持一段稳定的关系,需要付出多么艰难的努力啊。也正因如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人的生命里,总有那么多人来来去去,如同过客。
我看着他那带着自嘲意味的笑容,其中隐隐夹杂着对我的怨恨。我只能端坐着,神色木然地听着他那几声冷笑,心中五味杂陈,却又不知该作何反应。
之后一直到下班,小伟都再没跟我说过只言片语。我们之间仿佛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将彼此隔绝开来。
晚上,秦然竟然直接跑到宿舍来找我。一见面,他就略带埋怨地问:你怎么不回我短信,手机也不接
我啪的一声,轻轻带上宿舍门,将里面那些好奇的目光都挡在了门后。然后一边懒洋洋地往楼梯走去,一边说道:拜托你别这么莽撞地冲进女生宿舍来,不然别人还以为你来缉捕我呢。我们一路走到操场上,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说话。
明天周末,和那小子有什么安排他大约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冒失,便开始聊起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我们分了。下周他去别的组实习了。我走到草坪旁,直接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仰望着那片深邃的天空。天上的星星稀稀落落,仿佛也在冷眼旁观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啊秦然显然吃了一惊,嘴巴微微张开,像是想说点什么。他微微弯下腰,仔细看了看我的脸色,似乎在揣摩我的情绪,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没有出声。
他那凝重的表情,反而让我觉得有些好笑,心中的郁闷也稍稍减轻了些。我调侃道:你怎么不往下讲你的故事了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想听
我拍了拍身旁的草坪,说道:来来来,坐下来继续。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迟迟疑疑地在我身旁坐下。然而,半晌过去了,他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扭过头去看他,催促道:怎么不讲昨晚正讲到精彩的高潮部分啊。
但是你却没有迫不及待地想听这高潮,是不是秦然笑了起来,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你是不是看出什么破绽了
我仅仅是好奇,一个可以毫不费力地把你击倒在地的怪物,怎么会轻而易举地被一个柔弱的小姑娘杀死呢何况还是在她先被制住的情况下。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我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呵呵。也许就是因为她看起来太柔弱,对方才毫无防范之心。他用来胁迫她的匕首,在没有预料的反抗之间误打误撞地插进了自己的心脏。秦然试图解释。
哦我促狭地笑了笑,继续追问,就算尸体消失了,总还会留下血迹吧。那你还记得,地上到底有没有血呢
在月光的映照下,刑警队长秦然终于无奈地做出了投降的手势,苦笑着说:你看出了什么,你就直接告诉我吧。
许是生性多疑的缘故,我向来喜欢质疑那些讲述不可思议故事的人。毕竟,作为一个转述者,秦然所讲的发生在孙来艺身上的一切,比如她如何发现跟踪的矮人,如何为了避免与蒋溪同行宁可独自去自修,又因此被矮人挟持,继而失手杀了对方,这些匪夷所思的情节,并非秦然亲眼所见。换句话说,这仅仅是孙来艺的一面之词。
有时候,当听说的事情过于离奇,人们理性的双眼便容易被蒙蔽,只惊骇于那些令人发指的表象。然而,只要稍微仔细琢磨一下,立马就能发现其中的破绽。孙来艺自称是为了避免撞上蒋溪,才特意等晚自修的人流散了才离开。这说法实在荒谬,晚自修又不是什么正规上课,如果她早点离开,一样可以避免遇到蒋溪。或者,她在装模作样和王翔打电话后,直接告诉同学今晚男友有事就不出去自修了,这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嘛。可她为什么要做足了戏,好像非要给对方一个容易下手的机会不可呢
还有,她跑来告诉秦然,自己把那个矮人杀了,最后却死不见尸体。这一切都让我对事情发生的真实性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这一切不过都是骗局,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告诉一个并不熟悉的男生自己杀了人,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然后,我忽然考虑到了第二种可能性,就是孙来艺也许并没有说谎,她的确认为自己将对方杀死了,但其实她自己也深陷骗局之中。
从那个矮人的出场之时我就知道,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威胁性,真正有威胁性的,是控制他的人。我缓缓说道。
从秦然对矮人的描述来看——对方身材矮小,皮肤粗糙,眼距宽,鼻梁下塌,两眼上吊,舌头伸出口外——听起来的确是一张恐怖的脸。但我却知道,那不过是一张典型的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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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体综合症(又称为先天性愚型)患者的面容罢了。
换句话说,他只不过是个天生有智力障碍的人。这样的人,连自己的生活都难以自理,又怎么会去胁迫别人呢
秦然遇袭时,只听到对方的笑声,在恐惧的情绪影响下,他觉得那笑声阴险至极。但实际上,对方却根本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是当然,可怜的矮人并没有思考能力,他只是听命行事。那么,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他呢不妨看看,是谁在千钧一发之际,让他住了手
秦然曾说蒋溪有颗冷酷的心。事实的确如此。
那么,袭击孙来艺的事件,难道不又是一次精心策划的阴谋
矮人的尸体消失了,有两个可能:一是他的确死了,于是蒋溪立刻转移了尸体,可这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显然是难以办到的;另一个就是他根本没死,而是不知蒋溪用了什么方法,让孙来艺相信自己将对方杀死了。
那么蒋溪这样做的目的又何在呢很简单,她要将孙来艺和秦然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而事实上,按照秦然的讲述,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两个孩子的手果然紧紧握在了一起。
我可听糊涂了啊。秦然笑着,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将我和孙来艺联系在一起,又为了什么他似乎故意在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