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突然在怀里蹦跶,隔着衣服都能看见里头闪红光。白璃扯开衣领拽出玉佩,镜面似的玉身映出黑蛟族长跪在地上,手里捧着支鎏金步摇——正是她娘下葬时戴的那支。陆昭的银链子唰地缠上她手腕,勒出圈红印子:你心跳吵得我脑仁疼。
破庙漏雨的屋顶跟筛子似的,铜镜碎片在积水里泛青光。白璃蹲着扒拉碎片,手指头刚摸到块尖的,镜面突然涌出股寒气。十二岁的陆昭在镜子里打哆嗦,冰窟窿里飘着血珠子,他爷爷的金翅膀被钉在冰墙上,跟晒干的咸鱼似的。白璃自己的影子也映进去,八岁那年缩在祠堂供桌底下,看着她娘被剜出来的眼珠子滚到香炉灰里。
看够没陆昭一脚踹飞铜镜,碎片擦着白璃耳朵飞过去。她九条尾巴噌地炸开,把陆昭脖子勒出三道血棱子。这人咳得肺管子都要吐出来,右手还攥着从她头上摘的槐花瓣:下。。。下手挺利索啊小狐狸。
温泉池子咕嘟冒泡,白璃的尾巴在水底下缠住陆昭的腰。这人后背新冒出来的青狐纹活像条大蜈蚣,正啃他金翅膀的毛。陆昭舀了捧热水浇胸口,那道剜心疤红得发亮:你们狐族祖传的手艺专挑人心口下刀子白璃的虎牙硌着下唇,三百年前她娘被剜眼那晚,青丘的月亮也这么血刺呼啦的。
地宫塌得跟放鞭炮似的,陆昭把张黄符拍她手心:出去就弄死我,听见没他后背的金翅膀烧得噼啪响,火苗子把壁画照得透亮。白璃瞅见画上玄鸟跟火狐拜天地,底下小字写着焚翼者永堕阎罗,突然明白她娘空眼眶里映着的,是陆昭祖宗当年烧成灰的翅膀渣。
沼泽地冒起的光柱子捅破了天,玉佩烫得能烙饼。白璃拖着昏迷的陆昭往槐树林钻,这人的体温跟漏气的热水袋似的往下掉。黑蛟的咆哮声追着脚后跟咬,她摸到他心口那朵曼陀罗纹身,手指头刚按上去,陆昭突然睁眼:你身上有槐花味。
白璃愣神的功夫,这人翻身把她按泥地里。陆昭脖子上的血滴进她嘴里,甜得发苦:三百年前你们青丘的槐树,全是用玄鸟血浇活的。他指尖的金红妖纹跟活蚯蚓似的往她皮肤里钻,白璃的尾巴不受控地缠上他大腿根——这才发现他裤腰上别着半截骨笛,正是黑蛟族长手里那支的另外半拉。
现在跑还来得及。陆昭撕开她衣领咬上锁骨,疼得白璃一尾巴抽飞三只黑蛟。妖纹顺着牙印爬满她胸口,跟陆昭心口的曼陀罗咬成个死结。沼泽里爬出来的双头蛇吐着信子,白璃摸到他后腰的箭袋,三支箭杆上刻着她的小名。
要死一起死。她叼着箭尾拉满弓,陆昭的金翅膀突然回光返照似的亮起来。箭尖戳进黑蛟族长第三只眼时,白璃看见她娘在血雾里冲她摆手,嘴型说的是傻闺女。
陆昭的破锣嗓子在耳边炸开:哭个屁!她这才发现自个儿满脸水珠子,分不清是雨还是泪。这人扯下半边翅膀糊她脸上,羽毛带着焦糊味:拿好了,回头能换三斤糖炒栗子。
白璃的尾巴在雷声里烧成火把,跟陆昭的金翅膀拼出个大火球。黑蛟在火里扭成麻花,她趁机咬住陆昭的喉结:下辈子别当鸟人了。这人的血呛进气管,笑得浑身直抽抽:那你。。。别当狐狸精。。。
火烧到脚底板时,白璃摸到他裤兜里的硬疙瘩——是颗化了一半的薄荷糖,跟她去年在人间界买的是同个牌子。
9
血契缠丝
陆昭的翅膀烧得只剩骨架时,白璃正用尾巴卷着块青石板堵地宫裂缝。碎石混着黑蛟腥臭的血沫子往下掉,她啐了口带沙的唾沫,摸到陆昭腰间那截断骨笛突然发烫——笛子眼窟窿里渗出的血珠,凝成她娘生前常戴的翡翠耳坠形状。
这玩意儿认主白璃捏着骨笛往石壁上磕,火星子溅到陆昭焦黑的羽根上。他闷哼着翻了个身,露出后背新裂开的青狐纹,那纹路正嘶嘶冒着金烟,活像烙铁烫猪皮。
地宫深处传来锁链拖地声,三百年前钉死玄鸟先祖的陨铁桩子,这会儿正在他们头顶十丈处晃悠。白璃的赤瞳忽明忽暗,瞧见桩子上刻的狐族密文——正是她八岁那年偷溜进禁地,蹭脏了袖子的那句焚翼者永堕阎罗。陆昭突然抓住她脚踝,掌心妖纹烫得她尾巴毛打卷:你爹当年就是举着这破桩子,捅穿了我祖父的琵琶骨。
铜镜碎片从白璃袖袋里蹦出来,镜面映出个戴青铜面具的女人。那女人正往槐花糕里掺金粉,白璃认得她娘喂药时的兰花指——可镜中分明是陆昭家族祭坛,供桌上摆着七盏用狐尾毛捻的灯芯。
你们青丘的雾要散了。陆昭突然扯开衣襟,心口那朵曼陀罗纹渗出血珠,在空中凝成张残缺的阵图。白璃的九条尾巴不受控地绞上去,每根绒毛都沾了阵图溢出的金粉,烫得她想起娘亲被剜眼那晚——族老们就是用这种金粉,在祠堂地上画满锁魂咒。
黑蛟的咆哮震塌半面墙,陆昭残翅猛地张开,把白璃拍进个刻满玄鸟图腾的壁龛。他咬破舌尖往骨笛上喷血,笛子眼窟窿里突然钻出条小青蛇,那蛇额间两点金斑,正是白璃幼年救过的看门灵兽。
跑!陆昭一脚踹飞扑来的双头蛟,自己却被陨铁桩子贯穿肩胛。白璃的獠牙刺进下唇,血腥味混着陆昭翅膀的焦糊气,酿出股熟悉的槐花蜜味——三百里外那片用玄鸟血浇灌的槐树林,此刻正在玉佩里疯长,枝桠穿透镜面缠住她脚腕。
地宫穹顶塌下来的瞬间,白璃看见娘亲的虚影攥住陨铁桩。那虚影的赤瞳淌着金泪,嘴型分明在说傻丫头快走,可双手却把铁桩往陆昭心口又按进三寸。陆昭咳着血沫子笑出声,扯断颈间银链塞进她掌心——链子坠着的根本不是平安锁,而是半片染血的玄鸟尾羽。
沼泽瘴气漫进来时,白璃正用狐火熔断陆昭身上的陨铁链。他的金翅灰烬里浮出张人皮面具,眉眼与她失踪十年的父亲九分相似。玉佩突然炸开道裂缝,镜中戴青铜面具的女人摘下面具——左脸是白璃娘亲的泪痣,右脸印着陆昭家族的火焰纹。
两族的血早掺一块了。陆昭捏碎最后块薄荷糖,糖渣混着血抹上白璃眉心。妖纹交缠处腾起青烟,凝成个怀抱婴儿的玄鸟雕像——那婴孩心口嵌着枚狐牙,正是白璃换乳牙时丢进祭坛的。
雷劈开地宫那刻,白璃的尾巴缠住陆昭腰腹,妖火烧化了坠落的陨铁桩。黑蛟族长在火中尖啸着现出原形——竟是陆昭祖父那对被剜去的金翅,翅根处还钉着白璃娘亲的翡翠耳钩。
晨雾漫过焦土时,陆昭残存的羽根戳了戳白璃后颈:喂,你爹当年给我祖父的最后一刀。。。。。。他顿了顿,从焦黑的翅膀里摸出块带血的槐花糕,用的是不是这块青丘特产的砒霜
白璃的赤瞳猛地收缩。玉佩映出的幻象里,三百年前的青丘界碑下,她爹举着的根本不是除妖剑——而是陆昭此刻攥在手里的半截骨笛。
10
烬夜黎明
白璃舔了口陆昭嘴角的血,甜里带着铁锈味儿。地宫塌得跟下饺子似的,她九条尾巴撑成伞架子,愣是顶住砸下来的青石板。陆昭那对焦翅膀里冒出青烟,呛得她直咳嗽:你前世是灶王爷吧这么能冒烟!
玉佩突然炸成八瓣,每块碎片都映出张人脸——左边是她爹被黑蛟咬住腿,右边是陆昭爷爷举着狐族断剑。最中间那瓣镜片里,她娘正把砒霜槐花糕塞给穿玄鸟袍的年轻人,白璃眼尖认出那人腰间的青铜铃铛,跟陆昭现在戴着的一模一样。
三百年前的破事儿。。。陆昭扯下半拉翅膀糊住地缝,火星子溅到白璃尾巴尖,合着咱们祖辈都在互捅刀子
黑蛟族长从火堆里爬出来时已经不成人形,满身鳞片掉得跟癞皮狗似的。白璃摸出最后一支箭,发现箭杆上刻着白陆共斩四个歪字——这他娘的是陆昭用妖火烧出来的小学生字体。
闭眼!陆昭突然蒙住她眼睛。白璃听见利刃捅穿鳞甲的噗嗤声,接着是槐花蜜的味道呛进鼻腔。睁眼时看见陆昭的破剑捅在黑蛟第三只眼上,剑柄挂着她去年丢在夜市的地摊货铃铛。
地宫彻底塌方那刻,白璃的尾巴缠住陆昭腰,妖火把俩人都裹成大火球。陆昭残翅里掉出块化了的薄荷糖,黏糊糊糊在她手背上:下辈子。。。咳。。。别买假货了。。。糖里掺香精。。。
再睁眼是在青丘老槐树下。白璃摸着心口新冒的青鸟纹,扭头瞅见树杈上蹲着只没毛乌鸦。那鸟冲她嘎嘎叫,翅根露出点金红色——是陆昭烧剩下的毛茬儿。
赶来的狐崽子们说新任妖王是块刻着狐鸟纹的陨铁,白璃踹了脚供桌:这破铁片子有锤子用!桌底下骨碌碌滚出个青铜铃铛,里头塞着张糖纸,皱巴巴写着栗子铺东巷第三家。
血月夜白璃蹲屋顶啃糖葫芦时,总感觉有股松香味儿往脖梗子吹。某天那没毛乌鸦突然口吐人言:尾巴毛长齐没吓得她手一抖,糖葫芦正扎在乌鸦屁股上。
青丘茶馆最新话本里写着:赤狐少主养了只会骂街的乌鸦,胸口纹着团糊掉的火焰。说书先生讲到这总要压低声:据说那乌鸦的屎都是金粉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