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一章（第1页）

1

暴雨中的不速之客

七月的雨像打翻了的豆篓，噼里啪啦砸在青石板路上。林小满攥着麻绳躲在老槐树后，雨衣兜帽下露出一双杏眼，死死盯着二十米外的鸭棚。

第五次了。。。她咬着后槽牙数着，泥水顺着雨靴纹路渗进脚趾缝。自从调到青山村当扶贫专干，这群总在雨夜作案的偷鸭贼就成了她的心病。

闪电劈开夜幕的刹那，黑影果然如期而至。林小满猫腰冲出去，麻绳在手里绷成弓弦。泥地湿滑得像抹了油，她一个踉跄扑在黑影背上，两人滚作一团跌进鸭棚。

嘎——受惊的鸭子扑棱着翅膀，白羽混着雨水糊了满脸。身下传来闷哼，林小满这才发现压着的是个年轻男人。剑眉星目，白衬衫沾满泥点，倒像是城里来的公子哥。

程远山她揪着对方领子愣住。记忆里那个总往她辫子上粘苍耳的小霸王，怎么会在暴雨夜出现在鸭棚

男人抹了把脸上的鸭毛，黑曜石般的眼睛突然漾起笑意：小满当年往我书包塞青蛙的小丫头，现在改行当劫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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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青梅竹马的重逢

暴雨在铁皮棚顶敲出密集的鼓点。程远山的手还垫在林小满后脑勺，掌心温度透过湿发渗进来。她慌忙要起身，却被满地乱窜的鸭子绊住，一屁股坐在饲料盆里。

小心！程远山伸手去捞，反被拽着栽进草料堆。干稻草混着发酵的豆粕味扑面而来，林小满的蝴蝶骨硌在他臂弯里，忽然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你大半夜。。。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噤声。鸭群突然炸开尖叫，手电筒的光柱破开雨幕，老村长的破锣嗓子震得铁皮棚嗡嗡响：抓贼啊——

二十几个村民举着钉耙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浑身草屑的村官姑娘跨坐在城里回来的高材生身上，两人十指交扣按在饲料堆里，旁边还躺着半袋被扯破的。。。

驱虫药林小满抓起袋子，淡黄色粉末正从豁口往外淌。程远山无奈地举起双手：我在试验稻田生态驱虫法，这些是中草药配的。

雨声里混进几声窃笑，王婶子用手肘捅捅会计：早说这俩娃有夫妻相，你瞧这抓贼抓出个。。。话音未落，棚外传来轰隆巨响。

程远山突然变了脸色：泄洪渠！他抄起铁锹冲进雨幕，林小满追出去时，只见山洪卷着碎石冲向下游——那里是村里最后三十亩晚稻田。

3

稻田里的秘密武器

晨雾还未散尽，林小满蹲在田埂上，指尖捻着发蔫的稻叶。被山洪泡过的三十亩稻田像得了黄疸病，叶片上布满红褐色斑点。她偷偷瞄向身旁的男人——程远山正把脸埋进稻穗里猛嗅，后腰上别着的放大镜随动作晃来晃去。

稻飞虱。他突然直起身，沾着泥星子的鼻尖几乎戳到林小满额头，还有二化螟幼虫，你看这蛀孔呈线型。。。温热的呼吸混着草木清香扑来，林小满下意识后仰，却被田埂上的鹅卵石硌得重心不稳。

小心！程远山伸手捞人，帆布腰带勾住旁边竹篓。五只绒毛未褪的小黄鸭叽叽喳喳滚出来，其中一只精准降落在林小满发髻上。

远处传来王婶子中气十足的笑声：年轻就是好哟，大清早的就在田里。。。后半句被会计强行捂回嘴里。林小满涨红着脸拍开程远山的手，头顶鸭子却啄住她一缕头发荡起秋千。

这是你的生物武器她咬牙切齿地揪下鸭崽。小家伙在她掌心舒服地翻了个身，露出嫩黄的肚皮。

程远山从背包掏出个牛皮笔记本，哗啦啦翻到某页：稻鸭共作系统。鸭子吃害虫除草，粪便还能肥田。他忽然凑近，用铅笔尾端挑起她肩头一片稻叶，不过现在，我们需要更猛的秘密部队。

林小满跟着他钻进临时搭建的塑料棚，差点被浓烈的薄荷味呛出眼泪。两百个矿泉水瓶改装的育苗罐整齐排列，淡紫色花穗从瓶口探出头来。

万寿菊她捏起一株幼苗，指尖立刻沾上黏稠汁液。

它们分泌的α-三联噻吩能驱赶线虫。程远山变戏法似的摸出镊子，夹起叶片背面的黑色虫卵，再配合这个——他掀开角落的竹筐，成千上万只赤眼蜂轰然起飞，在阳光里织出金色纱帐。

林小满的惊呼卡在喉咙里。当年那个往她铅笔盒塞毛毛虫的混小子，此刻正用专业术语解释着寄生蜂的控害原理。他睫毛上停着只小蜂，随着眨眼频率轻轻颤动，竟显出几分稚气的虔诚。

远山哥！棚外突然传来急吼吼的叫喊。穿胶鞋的青年举着喷雾器冲进来，桶里黄绿色液体正咕嘟冒泡，按你说的煮了辣椒大蒜水，但这味儿能把死人熏醒。。。

程远山抄起木棍搅动两下，突然转头朝林小满挑眉：敢不敢打个赌没等她反应，他舀起一瓢液体泼向自己裤腿。三只正在啃噬秧苗的蝗虫应声坠地，蹬着腿拼命翻滚。

你疯了！林小满抓起水管就往他腿上冲。程远山蹦跳着躲闪，打翻的薄荷苗洒了一地。赤眼蜂群被惊得四处乱窜，落在两人发梢衣角，远远望去活像对刚从花田逃出来的稻草人。

这场闹剧终结于老村长的旱烟杆。老爷子眯眼瞅着满地狼藉，忽然用烟锅敲了敲程远山的运动鞋：后生，你爹当年追小满她妈，也是在稻田里弄得鸡飞狗跳。

林小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正要辩解，却见程远山耳朵尖泛着可疑的红晕，正偷偷用脚把打翻的驱虫药往苗床底下踢。

4

蛙声里的攻防战

月色把稻田染成银灰色时，程远山正趴在田垄上给青蛙戴脚环。林小满举着强光手电，看他把拇指大的饰纹姬蛙翻过来，金色虹膜在光束下闪得像两粒琥珀。

每只蛙的食谱能覆盖三平米稻田。程远山捏着蛙肚轻轻挤压，蛙腿突然蹬出串水珠，精准射进他领口。林小满憋笑憋得手电直抖，光斑在稻穗间跳起踢踏舞。

蛙鸣突然此起彼伏。程远山触电般跳起来，育苗棚方向传来撕心裂肺的鸡叫。两人冲过去时，正撞见王婶子举着扫帚满院追打只牛蛙，她家芦花鸡炸着毛往晾衣杆上扑腾，满地都是打翻的玉米粒。

这就是你说的生物部队林小满弯腰捡起个塑料筐，筐底还粘着片蛙卵胶膜。程远山讪笑着摸鼻子，后腰别着的昆虫收集瓶叮当乱响：投放时间没算准，蝌蚪变态期提前了。。。

话音未落，会计家小孙子举着网兜冲进院子：山哥！你给的青蛙把我爷假发顶走了！老头锃亮的脑门在月色下格外醒目，一缕银丝正在冬瓜架上随风飘荡。

这场闹剧在凌晨两点达到高潮。二十几只牛蛙组团跳进村委会广播室，其中一只精准跌落在功放按钮上。整个青山村突然回荡起震耳欲聋的《最炫民族风》，混着此起彼伏的蛙鸣，惊飞了后山整片竹林的白鹭。

这就是你要的生态平衡林小满顶着黑眼圈摔上门诊室的门。程远山正给被青蛙吓崴脚的李大爷敷药，白大褂下还露着沾泥的牛仔裤脚。

他转身时，诊疗盘里的碘伏瓶突然叮叮咚咚跳起舞。林小满这才看见窗台上蹲着三只青蛙，鼓膜随着远处拖拉机的轰鸣有节奏地颤动。

声波驱虫实验。程远山用棉签蘸着紫药水在地上画示意图，特定频率的机械振动能干扰害虫求偶，再配合青蛙的捕食。。。棉签突然被抽走，林小满在他涂鸦旁添了只戴草帽的青蛙骑士。

晨光透进窗棂时，两人头碰头睡倒在诊疗床上。程远山的怀表链子缠住林小满的发卡，药柜玻璃映出他们被碘酒染花的脸。最先发现这一幕的赤脚医生刚要惊呼，被老村长用烟杆拦在门外。

当年他爹给知青送饭，也是在这屋睡着咯。老爷子笑得满脸皱纹开花，轻轻带上门，去，把大喇叭关了，让人家多梦会稻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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