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楚慎目光微冷,语气却温和下来,你救了孤,孤记你一功。
她颔首,不言谢。
楚慎忽而低声道:孤曾识一人,也姓谢。她生得极好,眼神与你很像。
谢宛音指尖一震,纸笔几乎从手中滑落。
她死得早。楚慎似是自言自语,说话轻,也行路轻。孤那时年幼,却记得清楚——她死在某年大雪后的清晨,雪压断枝,人埋土中。
谢宛音胸口微紧,指节泛白。
他却话锋一转:你瞧,你不言语,孤反倒想多与人说说话。
她定了定神,写下一行字:太子殿下应多静养,忌情绪波动。
楚慎失笑:你倒是尽责。
谢宛音起身告退。行至殿门,楚慎忽然道:谢宛音。
她一震,转身看向他。
孤知王叔不喜你。可若有一日,他弃你,你来孤这。
那一瞬,谢宛音脑中宛若风起雪落,寂静无声,却刺骨清寒。
她深深躬身,不置可否。
离开静和殿时,天色已晚。她行至南苑,远远便见门外立着一道黑影。
萧煜倚在廊柱下,正看她。
太子招你,如何
谢宛音行至他前,微一颔首。
他让你留下他忽问,语气极淡。
谢宛音摇头。
是么。萧煜目光晦暗,沉默片刻,道,太子多言,听过便罢。莫要当真。
谢宛音静静看着他,忽地写下一句:王爷是在告诫我,还是在警告我
萧煜盯着那一行字良久,冷声道:你若是旁人,孤早不许你活着。
可你姓谢。
而我,曾亲手灭了一个谢家。
谢宛音如被雷击,身形一晃,险些站不住。
萧煜收回目光,转身入廊:今夜风大,莫叫风冷了你命。
风从回廊深处穿过,卷起灯火,也卷起她记忆中残存的旧梦。
那一夜,她梦见了风雪压城,梦见母亲伏地求饶,梦见火光中一个披甲男子,持剑转身,冷眼如霜。
他唤她的名——
谢宛音。
她从梦中惊醒,满背冷汗。
原来,世上最锋利的,不是银针,不是谎言。
是一个早已刻进骨血的名字。
是他。
6
旧案刀锋
七日之后,楚慎病体初愈,王府照常设宴,以祈平安。
群臣、王亲、勋贵尽数赴宴,表面上是庆太子康复,实则风云暗涌。
谢宛音未被列席,只在东厢间候诊。她素衣负手,静坐席后,目光却透过纱帘望向庭中,落在主位侧的那一袭黑袍之上。
萧煜依旧一身黑金暗纹,独坐上首,神情冷峻,目不斜视。
直至殿外奏乐起,三皇子楚宁笑语盈盈步入,众人起身作揖。谢宛音却望见他身后所执之人手中所焚之香,微不可察地皱了眉。
那是混香,甘梗青檀皆在,明是贺礼,实为警告。
她垂下眼睫,低头整理药箱。
忽有小太监疾步入内,悄声于她耳边道:王爷唤你。
她起身随行,自偏门而入,却见萧煜立于廊下石阶,手执折扇,未回头。
三皇子献香,你可识得他问。
她顿了顿,写道:仍为冷香之脉,但火候不足,仅为示威。
果然。他嗤笑,他敢再试一回,孤便敢送他一程。
谢宛音静静看他,只觉此人冷至骨里,却每一步都极稳,仿佛任何局在他眼中都早已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