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一章（第3页）

那天他沉浸在伤感中，我不确定他心里是不是有一面镜子或者是一潭湖水，但是那晚他确是跟我说了这些话。只是一瞬间的事，我觉得这里的冬天也没这么冷了。

五

我依旧是留在学校过年，不过对我来说这个最盛大的节日与平常也毫无二致。

我告诉赵钰是回家车费太贵的缘故，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为何不愿回去。

宿舍没有开灯，我躲在黑暗里向外看，远处的楼宇像冰灯一样，由内而外的散发着光。我有一个奇怪的习惯，看着亮晶晶的东西就容易走神。

当楼下突然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一时间真的以为是在做梦。

时瑛！你在楼上对吧快下来玩！

时瑛！快来，下雪了！

我看到了。林屿光穿的红外套，就站在细密雪里。喊着我的名字。

我站楼口看着他，在一片白色点缀的黑暗里，在楼前微微的灯光里。他穿着红色的新衣服，说要来陪我过年。

我看着他，又走了神。因为他活像一个会发光的红灯笼。

直到他过来牵我的手。

你愣着干嘛跟我来。

他显然没留机会让我拒绝。我任由他牵着走。在雪地里留下了一步一步。

他带我来到了学校门口的栅栏边，这里紧挨着县城最繁华的区域。

他说，等下请我看烟花。

我们站的很近很近，沉默的等待着。

只有我能听到心脏在剧烈跳动的声音，好像也在为即将到来的一刻欢呼倒数。

直到第一颗烟花在渐渐小的冬雪里撒着欢的冲上天去，留下了一片转瞬即逝的星星。

从前我只是在角落里听着那些此起彼伏的爆裂声，许多次都未有勇气抬起头看着这些闪亮的星星。

可是我今天一直抬着头看，每一颗烟火都在我的镜子里划下了倒影。

我心底突然涌上一股冲动。林屿光就在我身边，烟花发出声响的间隙里我可以清楚地捕捉到他的呼吸，我可以想象他此刻正在笑。有些相似又并不一样的，这次换我，伸手去牵他的手。

这样的温暖我很久都未曾感受过了。

我突然有些想哭，我可以肯定这与我悲哀的镜子并无关系。

我的眼睛里盛满温热，慢慢地看向林屿光。

我决定了，即便他不会问我镜子里的故事。我这次自己把我的悲哀分给他。

六

我一早就觉得林屿光与谁都不同。

别人的故事天生是让我羡慕的。

而林屿光的故事，我现在依旧这么相信着，是珍藏了许久许久，为我而来的。

过完年没多久，大约几周的时间。林屿光说他要回南方了。

人总会悲哀一阵便高兴起来，从前我只以为我是例外。

林屿光的父亲在遭遇了一切之后依旧对未来燃起了希望，带着林屿光回南方去继续生活。

我不悲哀，只觉得失落。

我这样的崎岖难行的路，他陪我走了一段。从此北方的冬天都暖了一些。

他原本是爱说话的。可告别的那个春日，乍暖还寒，唯独他说不出来话。

我们的情感从这年春天伊始便不同了，他走的时候留了一封信给我。

他说就是怕走的时候说不出这些来，因为他心里的镜子从不知某一天起就藏了我的影子。

我指了指信，说谢谢你。

我看着他，说谢谢你。

我于是看着他走了，可是我镜子里烟火星星的痕迹还在。

明亮又骄傲的点亮了我心里灰暗了很多年的角落，在镜子的倒映下，灿烂万丈，经久不息。

不知不觉的，我开始模仿记忆里的林屿光。我讲快乐的故事给旁人听，我穿鲜艳的衣服，我不再低着头把自己浸泡在悲哀里。我渐渐的意识到，也许早在我心里生根的或许不是一面镜子，是一块冰也说不定。我在阴暗的冬天里等了许久许久，直到有人带着他的阳光和温暖，向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