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她真的是没有爸爸吗?
刚才小孩子改的歌词一遍遍的在她脑子里响起。
是不是就是因为没有爸爸,所以妈妈才给自已取名为“草”的?
如果有爸爸,自已会不会就叫春花或者春树了?
也不对,有爸爸了自已就不会姓春了。
春草第一次迫切的想知道关于爸爸的事情。
那天晚上,春草第一次开口问出了爸爸是谁。
也是那天晚上,她第一次见到了一向端庄稳重的妈妈大发雷霆的样子。
妈妈生气之后,哭着将她搂在怀里,“草儿,你有爸爸的,你要好好念书,等有出息了我们就去找爸爸!”
从那以后,春草再也不敢问关于爸爸的问题。
而在面对小孩子的嘲笑时,她都保持沉默。
妈妈说她有爸爸的,她相信。人怎么会没有爸爸呢?
可是她又隐约的感觉到她的爸爸可能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不过既然妈妈让她好好念书,那她就好好念书,等到了有出息的那一天也许就真的可以见到爸爸了。
所以在周围一众“女孩儿读书无用论”的环境中,春草反而更加努力读书,最后在村里人的惊叹声中考上了初中。
但是她的妈妈在那次大发雷霆之后,情绪就越来越不对劲儿。
这表现在以前常常早出晚归辛苦劳作的女人,突然开始有了“怠工”的表现。她时常在应该去地里除草的时侯,反而坐在墙根下的小凳子上,对着院中的某一处发呆。
春草五年级的时侯,妈妈的情况越发严重了。有一天晚上春草让完作业准备睡觉时,发现妈妈手中拿着还未纳好的鞋底儿,又靠在床头发呆了。
春草拍了拍她,说:“妈,睡觉了,明天再让吧。”
妈妈突然一惊,回过神儿来,看了眼手里的鞋底儿,说:“哦,我还不困,你先睡,我再纳两圈就睡了。”
说完又开始让起活来,神情专注,像个没事人一样。
可是等到第二天早上春草醒来时,发现妈妈还是靠坐在床头,手里捏着鞋底儿,睁着眼盯着房中的某一处。
而她手中的鞋底儿并没有比春草睡时多纳几圈。
“妈?妈?”春草轻轻的推了妈妈的肩膀。
妈妈没有看她,也没有回应,却缓慢而僵硬的倒在了床上。
年幼的春草立马吓哭了。
她哭着跑出屋子,迎着呼呼的北风跑到了姥爷家。
毕竟是亲生的女儿,不管之前有再大的怨,在外孙女断断续续的哭声里拼凑出女儿出事的状况后,还是立马喊上儿子一起赶到了土坯屋。
那天春草第一次在姥爷家和姥娘舅妈一起吃早饭,热乎乎的稀饭,掺着肉末的咸菜,吃的特别香。
小孩子不知道病痛和苦难,只知道有姥爷和舅舅去看妈妈了,妈妈就会没事儿。
可是那天她放学回家的时侯,没有看到妈妈。她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妈妈没纳完的鞋底儿还在床上放着。
妈妈去哪儿了?难道在姥爷家?
春草这么想时,舅舅突然来了。
他径自去房间收拾了几件妈妈的衣服,然后把椅子上的书包挂回春草身上。
“锁好门,跟小舅走。”
“小舅,我妈是不是也在姥爷家?”春草小跑着追上舅舅。
舅舅停下脚步,看了春草片刻,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继续走。
春草看着舅舅的背影,想起了以前姥爷对着她叹气的样子。
春草可以很肯定的感知到,别人对自已叹气时,是一种不好的预兆。
到了姥爷家,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但是姥爷坐在桌边正埋头抽烟,姥娘在一旁抹眼泪,舅妈正面无表情的大口吃饭。
见春草进了屋,舅妈喊道:“草儿,快来吃饭,吃完和我一起去看你妈!”
“她一个孩子,去什么去!”舅舅吼了一声。